而说他们早有预谋也是毋庸置疑的,对乌德勒支的数日猛攻,造成了帝国方面兵惫将疲。这些家伙就在旁边呐喊助威,出工不出力,连每日的伤亡数字恐怕都是虚报、谎报的,因为有人看见在他们攻城的区域,两边枪炮声激烈无比,而城头摔下来的居然还包括米袋子、餐盘和烤叉!这证明了这帮家伙早与敌人内外勾结,就等着帝**队懈怠的时刻到来。
当傍晚帝**敲响了退兵的钟声之后,这些人便顾不得暴露行踪,开始编组队形,突然冲出营地。他们沿着西面的道路到达河边,随即大摇大摆地登上自北方开来的大批运输船,消失在茫茫暮色之中……
乌德勒支城市旁边的这条费赫特河,往北会一直流淌到阿姆斯特丹的艾湖,不用脑子想就知道他们所向为何了!营地里甚至还留下了大批空荡荡的粮袋、钱袋,以及大堆脏兮兮、臭哄哄的破烂衣服,包括花花绿绿,十分刺人眼球的“切口装”;也许这才是他们离开的真实缘由脱掉代表从前身份的外套,顶着冬日寒风,往梦想中充满尊严和体面的地方行进,恐怕这次哗变本身就充斥了一种浪漫主义及理想主义的气氛。
查理一世不能不以一种刻骨仇恨的目光紧紧盯着康拉德?冯?博恩堡那位领头叛乱的威利?冯?韦尔夫可是他的直属手下,还甚为器重,可是事到临头,他都不曾发觉其包藏祸心。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博恩堡将军?”
“这件事无法解释,威利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这大家都知道。在巴伐利亚,他是公认的威廉四世一派,向来反对崇信异教。他甚至还参加过对异教徒的圣战,在第二次、第三次维也纳战役中都立过功、受过奖……”
皇帝的神情愈发惨淡,他阴森森地笑了笑,“你这么说,他并不是投敌,而是去打入敌人内部了?”
康拉德?冯?博恩堡不禁语塞,额头见汗,他垂手肃立,眼睛只管盯着地面,低声道:“请陛下恕罪!”
“不管怎么样,这种叛徒绝无宽恕的可能!”查理一世厉声道,他的手抬了抬,想重重拍一下床边,但终于还是无力地放下了,喊了两嗓子,他仅剩的气力便荡然无存,根本不要想尝试做更剧烈的动作,“什拉德明领主,我现在任命您及卡斯帕?弗伦茨贝格暂代军团正副司令,任命阿尔伐公爵暂代营地总监查官,博恩堡先生即刻撤职羁押!”
“陛下!”
两个冠插鸟羽的佩剑卫兵走上前,架着面如死灰的雇佣兵统帅离开了营帐。虽然查理一世没有做出进一步处理,但从他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他对于康拉德是绝对不满意的若这位先生也能像乔治那样忠诚、听话、又有能力,那该多好啊!
可惜,老弗伦茨贝格死得太早了!他的死不但是哈布斯堡家族的悲哀,更是德意志雇佣兵的悲哀,也许这个人就是雇佣兵的军魂,如今魂一抽掉,只剩皮骨,就再也不是马克西米连时期那支纪律严明,善打大仗的队伍了!再也不是比克卡、帕维亚连战连捷,气势如虹的队伍了!
查理看了看自己的心腹爱将塞瓦斯蒂安。这位将军指挥西班牙军团屡屡立功,尤其是攻克根特的战役,手法灵活,战术多变,一会儿围城,一会儿断绝敌人补给线,将防守方兵力东拉西扯,最后一举建功。对于年轻的阿尔伐公爵,查理可以令其执掌一军,而对于同样是西班牙人但不是贵族出身的塞瓦斯蒂安,皇帝却一直信任有加,令其独领方面。
“告诉我,我们是否还有能力发动一次决定性的攻击?”
“请恕我直言,很困难,陛下。我们的兵力已不足对乌德勒支进行全面合围。除非再作困城,否则想要很快完成一场歼灭战是几乎不可能的。区区5万人的兵马,还得刨去那些不可靠的意大利人陛下您应该知道再行猛攻,可能崩溃的就不是对方了!”
“我们这几天不是已经打开缺口了吗?”查理一世犹不死心地问道,“难道我们战无不胜的英勇兵团就不能再支撑一两天,把哈军消灭掉吗?阿尔伐公爵,你怎么看?”
那位公爵立刻挺起*膛,“陛下,明天我会亲自登城,让他们看看我军的骁勇!”
查理一世连说了两个好字,脸上现出不规则的淡淡红晕,随后他看向了营帐角落里的一个人,笑容微敛,“斯华比亚骑士,您此时到战场上来,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来人是一向忠于他的“铁手”葛茨。这位骑士自参加了由塞拉弗一世指挥的抗击苏丹的战役之后,就再度名声大噪,原因自然是他担任了比奥托尔巴吉战役期间最艰险的一场狙击战,为了阻止土军逃出大炮陷阱,其麾下两支军团全数打光,本人也重伤差点被俘,幸亏为人所救,从巴尔兹湖乘坐小船离开,这才保住了性命。
虽然宣称是场大捷,享受利益者却只寥寥几个。德意志的几位参战诸侯,包括一枪未发的斐迪南一世都有所斩获,政治利益则主要被哈王分润。至于劳苦功高的伯利欣根骑士,嚯,竟然奇迹般被人忽略了!他只能充满怨望地四处筹款并试图重新编组起自己的军队。
早就说过,这家伙既有资历、又富人望,唯一欠缺的恐怕就是人际关系方面了吧!弗伦茨贝格领主在世的时候曾经对他说,只要你如何如何,一个精锐军团的长官还是有得做的。而他的回答很可耻,我定会凭自己的能力拿到!
无论别人怎样嗟叹、扼腕,或者表面赞赏,都无法改变葛茨为人鄙薄的事实。当然最重要的原因并非他的能力不够,而是他所顽固坚持的东西已经为时代的大潮打翻,乏人问津了。
现在,从奥地利赶来的葛茨,身边只留下几十名长年跟随他作战的骑士,而他的军团却是踪迹不见。原先“铁手”还打算在查理一世这里逗留些时候,顺便观望一下形势,但此刻皇帝问起,他却觉得满腹惆怅、心灰意冷。
“陛下,我的一名手下带来了不好的消息,听说特立尼达家族的那只狮子已经跑到汉堡为小约阿西姆加冕去了,我军可能会面临对方两路,甚至三路的夹击。”
众人都吃了一惊,唯独查理一世冷笑着,似乎早有准备,“你的消息不太确切,斯华比亚骑士。我得到的可靠消息是,小约阿西姆在汉堡由新教共治会勃兰登堡主教为其加冕,塞拉弗一世到场祝贺。我想雷根斯堡男爵等人之所以叛乱,皆因此故。”
见这些人都目瞪口呆,查理一世缓缓靠了靠*,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声音低沉地道:“有些事我没让传开,但我也没想到他们动作会这么快。约阿西姆一世是天主的虔诚信徒,但他的儿子却是个逆种!前面他就曾发动过骚乱,不过很快被阿尔伐公爵平息了,人也被我囚禁。但是,他并没有因此而消弥身上的戾气,反倒变本加厉了起来。此次他公然犯上作乱,将他的父亲软禁起来,同时自己僭称选侯,还玩了套加冕的游戏!可恨我竟然没有想到那位弗里曼?冯?赫斯正是霍亨索伦家族的棋子,他跟敌人眉来眼去,这么快就背叛了帝国!”
“陛下,那个可恨的异教徒在我们的领地上搞风搞雨,如果还不制止,帝国的百年基业都将动摇了!”阿尔伐公爵不禁上前一步,大声道,“我愿提兵前往勃兰登堡,即使囚杀霍亨索伦的直系子嗣也顾不得了!七大选帝侯原本就不是陛下您选出来的,杀了也没什么!”
查理一世阴沉下脸来,紧皱眉头道:“胡闹!”
他咳嗽了几下,待内侍取来痰盂他侧头吐了,这才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按住这些消息的目的,就是怕内部乱起来。那个混血儿的确很有本事,他知道我们的根基在德意志,因此想方设法在那里搅和,试图干扰我们的正常思维。一旦他得逞了,*得我军不得不从尼德兰调走军队,那么他也就不战而胜了。哼哼,可没那么容易!我是不会上这种当的!德意志局面再不利,也不会比当年农民暴动时更糟糕嘛!我们现在唯一可行的,就是坚持,坚持下去,在乌德勒支围歼敌人的主力,迫使他们坐下来合谈!如果达不到这一目的,我们即使退兵也无法缓和国内的局势,反倒让事情变得更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