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皇上都说了?”陆肆月停下喝粥的动作,略显诧异的抬头望向萧夷陵。午睡是被饿醒的,好在小厨房里一直都熬着粥和汤,这会儿陆肆月是喝了汤之后又开始喝粥,突然听到萧夷陵的话之后直接走神。“嗯!”萧夷陵拿着块帕子给陆肆月擦了擦嘴角,动作娴熟又认真。“兵权也说了?”陆肆月下意识的又喝了一口粥,觉得有些饱了,然后放下勺子。“没有细说,但八九不离十。”萧夷陵把碗拿开,给陆肆月倒了一杯水润喉。“也是,如今朝堂上能用的武将也就那么几个,本事大小先不说,能得皇帝几分信任才最重要。”所以萧夷陵告假修养之后,西北大军代职的人选只有一个,勇武候张霈。张霈和沁宁注定是要成亲的,毕竟早有婚约。虽然沁宁不能恢复郡主身份,但皇家的血脉不容忽视,这是沁宁的幸运,也是她的枷锁。“也不知等你想回去的时候,西北大军还有没有你的位置,就算物归原主,军营里的人怕是也都换过一批了。”而那些人都是谁的,陆肆月不用猜也知道。毕竟萧夷陵都把机会给出去了,陆肆月不相信皇帝会放过这种安插人手的机会,更何况姜国那边对坊市兴致很高,看情况已经列入和谈条件之中,日后这坊市开起来,政绩也不知会落到谁头上,反正,跟他们是没关系了。“无所谓,说不定我会一直留在京城也不一定。”当个定海神针一样的战神,立在京城不倒,就算没有实权也还有声望,再不济,也还能做生意赚银子,毕竟财能通神。“那多可惜啊!坊市要是开起来了,我还想去凑个热闹呢!”陆肆月白了萧夷陵一眼。“你要是想去,等孩子生下来了我们再一起去。”萧夷陵伸手轻抚,感觉陆肆月的肚子好像动了一下,又似乎只是自己的错觉。“算了吧!这种事情可不能你自己提。”陆肆月摇头,觉得好不容易才从旋涡里摘出来,还是不要随便又蹚进去的的好。回想萧夷陵主动提出告假修养,把东西都交出去的事情,估计皇帝这会儿还心气不平,觉得憋屈呢!他们还是不要再主动去招惹了。没能在全权掌握朝堂的时候显摆,给萧夷陵一个下马威,皇帝应该很遗憾吧!“对了,虽然不能去西北,但是我们可以南下出海啊!”陆肆月想到什么的眼睛一亮。“都可以,等出海回来我们再去西北看坊市。”萧夷陵似乎已经计划好了。“那这事情你不能自己主动跟皇上提。”陆肆月皱眉建议。“放心,有人会提的。”萧夷陵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让陆肆月面露疑惑。“你以为就只有你会生孩子吗?等那两个人成了亲,迟早的事情。”而一旦有了身孕,势必要养胎,西北那环境可比不了京城舒服,好不容易才得偿所愿,怎么可能不事事都要最好的?就现在京城里都在传言,也不知哪里来的妖精,把勇武候都迷得要星星不给月亮了。“对哦!”陆肆月恍然大悟,若是勇武候主动提出来回京诉职,那就跟他们没关系了。“好了,这些事情以后慢慢再说。”萧夷陵打听过了,孕期还是不要瞎操心的好,情绪容易多变,不宜孕妇身心健康。“对了,听说宫里发了帖子,明天的宫宴我们要不要参加?”陆肆月看萧夷陵收拾了东西要走,忍不住又追问了句。“已经跟宫里回话了,你身子不便就不参加了,老太君年岁大也不去,我都已经告假了,就更不会去了。”萧夷陵回头望了陆肆月一眼。“撇的这么干净,皇帝该高兴死了。”陆肆月撇嘴没好气的哼了声。自古以来这宴会就是拉帮结派巩固关系的不二之选,萧夷陵把自己彻底从这场争权夺利中摘了出来,也算是给日后皇帝颁发的旨意提前做了个预警。“慎言!”萧夷陵伸手敲了陆肆月脑门一记,然后端了东西走出门。陆肆月望着萧夷陵背影吐舌做了个鬼脸,然后有些百无聊赖的支着脑袋若有所思。如果真的什么事情都不管的话,那就是真的闲下来了,天气这么冷也不好出门,应该做点什么才好呢?因为老太君的关系,陆肆月在府里也不敢太过放肆惹得老人家不快,而萧夷陵也看出来了陆肆月的百无聊赖,所以跟老太君那边打了个招呼,借口城外山庄有温泉,对疗伤和滋养有奇效,便带着陆肆月出城去了。宫里得到消息的时候,凤隋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暗骂这臭小子倒是无事一身轻,却也安心不少,带着太子在大殿上回见了姜国使臣,借着宫宴给对方接风,然后双方沟通了一下彼此的和谈条件。不管是战败还是战胜,和谈双方都是本着自身利益出发,能多拿就尽量多拿,能少给的就尽量少给,这般拉扯着几次三番下来,终于有了个大家都能接受的结果。等姜国使臣和皇帝达成共识,然后带着彼此诚意握手言和的时候,萧夷陵带着陆肆月在温泉庄子里过得宛如隐士。山庄里有温泉的关系,所以庄子管事弄了个暖棚,冬天也有绿色的蔬菜可以吃,陆肆月对此十分满意,甚至萌生了在武连山也找找泉眼心思,所幸最后被萧夷陵给压下去了,毕竟怀璧其罪,武连山现在已经够出挑了。“在府里吃吃喝喝睡,在这也是吃吃喝喝睡,我到底是出来干嘛的?”日子久了,陆肆月就开始埋怨起来,惹得司墨一旁偷笑,萧夷陵也从书案上抬头望了她一眼。“一会儿吃过饭,我们再去院子逛逛,顺便再泡个池子?”萧夷陵提议道。“不想动。”陆肆月越来越懒的趴在榻上,萧夷陵也不以为意,起身走过去,将陆肆月耳边的碎发拨到一边,然后低头在对方脸上吻了一下。“那你就再睡一会儿,等我忙完了带你去散步。”“你都不管事了,哪来的事情那么忙?”她都快闲的摊成一块饼子了,这人到底在忙什么?陆肆月狐疑的望着萧夷陵。“不是打算出海吗?我让庄锦呈在做准备了。”萧夷陵笑了笑。“这么早?”陆肆月瞪大眼睛一脸惊讶,孩子都还没出生呢!生下来也不可能直接带出去,老太君那关就过不了。“出海要有船。”萧夷陵理所当然的回答,陆肆月却听得倒抽一口凉气。“你让庄锦呈弄了个船坊不成?!”“我只是希望能够保障你和孩子的安全。”毕竟出海可不是开玩笑的,武力自保没问题,就是银子也不缺,但海上都是水,好的船可是能保命的。“……!”陆肆月还能说什么,望着萧夷陵扑过去把人抱住。唉!以前怎么不知道这人竟然这么体贴呢?还好是自己嫁了过来,不然还不知道要便宜谁呢!陆肆月在心里暗搓搓的偷笑道。看陆肆月心情大悦,萧夷陵也觉得这些忙碌有了价值,等到晚饭的时候,暗一匆匆进门,走到萧夷陵身边耳语了一阵。“怎么了?”正在吃饭的陆肆月抬头望一眼。萧夷陵没说话,只是挥手让暗一离开后,表情有些复杂的望着陆肆月,在对方疑惑的视线下低声说道。“判决已经下了,择日问斩。”这是宫里出来的消息,这会儿旨意应该也已经送到大理寺和刑部,而萧夷陵口中说的是谁,陆肆月心知肚明。在姜国使团跟皇帝和谈结果出来之后,陆肆月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等到姜国使团离开京城返回故里,这外患解决之后,皇帝自然就要开始解决内忧。本就是意料之内的事情,陆肆月在听闻之后还是愣了愣,然后垂眸望着自己手里吃了一半的米饭,突然就没了胃口。“日子定下来了吗?”陆肆月低声问。“你要回去吗?”萧夷陵反问。“不了。”陆肆月摇头,随后想到什么的望着萧夷陵。“要不,还是找个人去收一下尸吧!”估计也没有谁回去给那人收尸了,儿女都和离跟了母亲,为了保命散在天涯,而韦氏的娘家也因为粮草一案受牵连,后来又牵扯到丞相贪墨通敌的事情里,已经被满门羁押了。“好。”萧夷陵伸手把陆肆月揽到怀里,轻轻安抚,后者埋首在他怀中,神色瑟瑟的也不知是在想什么。与此同时,大牢里的丞相陆钊,褪去昔日的华服矜贵后,只剩下一个伛偻的老头,在听闻圣旨宣判后,嗤笑着望了一眼颁旨的柳公公。“陆大人,一路走好。”柳公公望着陆钊面不改色,态度始终不卑不亢,只是语气像极了旧友,却没有感情。“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我为了帮他夺位,连岳家和妻女都牺牲了,结果换来的就是这个?”陆钊是愤懑的,当初皇帝势弱,几次三番遭遇其他皇子迫害,如果不是他一心辅佐庇佑和支持,皇帝能有今天?“陆大人也说了,牺牲的是陈家,与大人又有什么关系呢?”柳公公一贯的不动声色,望着陆钊神情冷淡。“如果不是我,陈家怎么可能会同意帮他?他利用完我又利用我女儿还有理了?”陆钊大喝,换来的却是柳公公一抹淡笑。“最初帮助皇上的是陆夫人,陆大人为什么会入局,您心里比谁都清楚。”无非就是想要权,想要利,想要荣华富贵飞黄腾达,所以才孤注一掷的把一切都堵在了那场夺位之争。“放屁!当初无意中救下他就已经是入了局,我是被迫卷入的,而且为了钳制我,故意指婚萧夷陵,他打的什么算盘别以为没人知道!”陆钊恶狠狠的瞪着柳公公咬牙切齿。“可结果您却利用陆夫人的恩惠抗旨不尊,也辛亏如此,您才能有今天,说来倒也是自作自受。”柳公公望着有些歇斯底里的陆钊,脸上表情终于变得嘲讽。“陆夫人是怎么死的,你心里明白,所以陆大人,您会有今天真的一点都不冤。”柳公公说完不再去看陆钊,也不管对方在身后如何叫嚣谩骂,他面无表情的走出了大牢。天空星月朗朗,照着白雪一片程亮,宛若世外的风光,像极了那年皇上拖着血污闯进山门时的场景,只是再也没了廊下那个容貌端庄秀丽的女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