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童身上的衣着样式虽然寻常,但仍然不掩华贵,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小童的出身显赫。
只是十三公子叫他这样抱着大腿却有些不为所动,那男童依然扭着屁股,扬起脸来用上半身蹭着,嚷嚷着:“爹爹抱,抱,抱!”
后面的师子归才姗姗而来,穿着依然素雅洁净,只是头上簪了两支金钗,气色看上去更明艳了一些。她将小童拉回自己身边,轻声呵斥道:“松儿,爹爹累了,不许纠缠爹爹。”
十三公子才好似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仍是不禁地转眼朝那马车看去,总在幻想和猜疑,马车后或许会有什么。
师子归轻轻责怪道:“殿下才从赣水回来一日,不好好歇息,怎么又到街里来了,莲夫人想要为殿下摆一张接风洗尘的家宴,睿王殿下又送了帖子过来,邀殿下前去饮酒,对了,不知殿下这一次打算在京中呆上多久,马上就是殿下的生辰,松儿的生辰也要到了,生辰这种事情,殿下自是不在意的,只是松儿还小,喜欢热闹,妾想着,就将两桩事情一起办了。”
说话间,那名唤作松儿的小童又一次挣脱了师子归的手,扑到了十三公子腿边,不厌其烦地求抱抱,因一直得不到回应,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师子归为难地道:“松儿只是想殿下了。”
说完师子归便低下了头,不知在惭愧些什么,十三公子让孩子闹得没法,只得抱了起来,那孩子自喜不自胜,到了大人怀里还不老实,两只肉爪儿紧紧搂住十三公子的脖颈,把脑袋压在他的肩上,蹬着两条小腿儿欢呼雀跃,高兴地说着,“爹爹抱,爹爹抱松儿……”
几人转身却只刚刚走了几步,十三公子感到脚下一顿,衣角似乎又被什么东西扯住了。
……
另一边,躲在马车后的云间手指紧紧地握着木制的车轮,指甲已将木轮表面掐出了清晰的几条痕迹,自己的指尖也沾染了些泥土与灰尘。
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但任何努力,在试图在闹海中将那个消瘦的身形与过往贴合,去完全贴合不上的时候,便就功亏一篑,眼泪无声地顺着鼻翼淌成了河。
师子钰猜到她会哭,便伸手掀了帽下的纱帘,偷偷地看了一眼,云间飞快地把他的手打开,师子钰以为云间是在为眼前的景象而哭,勉强地劝说道:“都跟你说了慕容十三不是个好东西,他身边一天也缺不了女人,惦记你归惦记你,自己也没闲着啊。”
这么说了,师子钰又觉得这么说有点太打击人,便尝试着再安慰安慰,道:“再说了,就算他真心有意为你守身如玉,可这男人饮酒之后的事情,我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嘛。我劝你也放宽了心,总归你也没打算守他一辈子,他总要有女人的,只不过……”
师子钰也不好意思说了,只不过慕容十三身边的女人是谁都可以,师子归绝对不行。师子钰很清楚云间有仇必报的性子,当年师子归同她撕破了脸,差点弄死她和她的孩子,云间这趟亲自送征儿回家,多半是要顺手将这件事情给办了。
可是师子归怎么说,也是师子钰的亲姐姐,师子钰虽然也觉得自己的姐姐过分了些,但也不希望她会落得一个太惨烈的下场,再说人家孩子都有了。
师子钰认真地想着往后到底该怎么办,一低头发现征儿不见了。
……
十三公子微微低头,看到拉着自己衣角的女童,那小姑娘的眼睛像小鹿一样闪闪亮亮的,梳着两个十分简单但又十分精致的总角,小髻上绑着两根翠绿的细带,衣裳也是翠绿的颜色,就差背个小竹筐子,便就像极了神话里伴在仙人身边的采药小童。
伴着她走近,空气中都好似携着一股让十三公子似曾相识的药香。
她有一张樱红小巧的口唇,扬起脸来对着十三公子一张一合,“叔叔,你的东西掉了。”
征儿的另一只手里托着那颗墨绿色的果子,从她一身打扮的色系来看,这果子在她手里才更显得物得其主一些。原来是那颗果子从马车底下滚了过去,正叫征儿给捡到了。
十三公子看着她,脸上忍不住就浮起一丝微笑,说:“你吃了吧。”
转头欲走,征儿捏在他衣角上的手还是没有松开,他好奇地再次低头,征儿天真且认真地说:“阿娘说,捡了人的东西要还回去,阿娘说,不能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师子归温和地凑过来,想要说这位叔叔不是陌生人,全金阳城的人都认得他,他是南朝的太子,他赏赐的东西是可以放心地拿放心地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