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公子垂首不语。
南帝将他这模样看在眼里,恨不得上去在他身上拧上几把踹上几脚,让他放出一个有内容的响屁来。
可是这孩子变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一点都不是南帝印象里的样子了,印象里他是这些孙子里最擅长撒娇取宠的,他曾经专挑南帝听来顺耳的话说,就算南帝知道他是有意奉承,当爷爷的听了也十分受用。
是什么让他变的在自己面前如此沉默寡言桀骜不驯。
可南帝自知已是个半截身子没入黄土之人,心里难免将血脉亲缘看得重要了些,沉了沉气息,南帝问:“可查明真凶?”
“没有。”
“替死鬼呢,找到了吗?”
十三公子便又不说话了。
“你在等什么,等霍北大军压境,才去想应如何向天下人交代吗?!”
“陛下要臣如何交代,陛下认为要一个什么分量的替死鬼,才足以交代?臣知道是谁做的,可是臣没有证据,即便臣有证据,臣也不能向陛下说,陛下会认为臣是心怀诡计,捏造构陷,陛下只相信自己,臣不想浪费精力,再去向陛下证明臣的品行了。”
“你,”南帝激动地又站了起来,抬起一根手指向着十三公子不断地指点,“你,你还在怪朕,怪朕逼死了宸王,在你的心中,这天下竟没有一个宸王重要么!”
“陛下一人的天下,当然没有六哥重要,可倘若六哥仍在世的话,陛下今日至于如此紧张么?南国眼前之势,将才紧缺,若两国开战,霍北输死一搏,南国并无胜算,陛下当然会怕,陛下更怕的是,再没有一人能为陛下冲锋陷阵死而后已,哪怕兵败,陛下连一个拿来出气的人都没有。三十年来,陛下从未御驾亲征过,先是秦家、陆家,再到二哥、六哥,甚至现在已经轮到了我,这些人为陛下饮狂沙、冒生死打下的八方疆土,可最终陛下给了他们什么,秦家灭门之灾,陆家以秦家为前车之鉴,甘愿屈从于权贵,以致后继无人,陛下给了二哥和六哥执仗皇权的希望,然后将这希望摔得粉碎,他们最后得到的,不过是在陛下眼中一文不值的一座坟茔罢了。”
十三公子说着低下头来,轻轻一瞬冷笑,“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呢,千错万错,没有人比陛下心里更明白,只是陛下到底都不愿承认罢了。”
说完了这话,十三公子便站起了起来,招呼也不想打,便转身朝殿外走去。
“你给我站住,站住!”
南帝仍有话未说完,见十三公子走得决然,急地从位子上站起来,踉踉跄跄地竟打算上去追他,可他的身子多动一步都不行,才跑了几步,就险些在殿里栽倒下来,被内侍们急忙迎上去架住。
“陛下当心啊。”年轻的内侍紧张地劝说。
十三公子闻言才转过身来,看到南帝扶了扶头顶不太端正的龙冠,严肃地说:“朕问你,霍北小汗王之事,你可知该如何处置?”
十三公子不耐烦地垂了瞬眼,南帝看出那是默认的意思,适才松了口气。
……
金阳城外,过了十里林荫,盛夏时节,正是崇山叠翠的好风景。
一口漆黑沉重的棺木打开,霍北小汗王被人从里头拎了出来,他的身上捆满了绳索,跪在一处,无声地等待刽子手行刑。
他死定了,从那天在珺王府看到若筝被莫名杀害之后,霍北小汗王离开地匆忙,就是意识到,再不走自己也将要被杀人灭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