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先生,刚才老夫人是突发情况,心跳有点快,我们给测量了心率心压,并无大碍……”医生瞧见他周身寒冽,自然都陪着小心,摸着大汗,心里头委屈,也没什么事儿啊。陆墨沉扫向宽大雅致的病房,深刻的眸子一寒,“突发情况?”“这……”医生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里头的卫生间传来声音,温柔带斥,“就你啊,一来就天荒地乱的,你瞧瞧,谁不怕你呀?”陆墨沉腿风一甩,大步走过去。温棠被女护士扶着出来,旁边跟着十四,小奶包嫩手嫩脚地给奶奶提着棉拖。“母亲!”陆墨沉皱了眉宇。温棠把孙女儿搀住,慢慢走到床边,一时没让儿子扶,拿眼睛瞅他,“你别看我,臭小子,我不称病你能回来?我的确也是被气到了,不过呀,多半是因为你。”说着,重重地叹了一声,眼神复杂。陆墨沉提起小奶包,举到臂弯里,眼神问女儿,怎么回事?十四皱巴巴着小眉头,粉嫩小嘴张开,可又不知道怎么说。正在这时,门外传来细细的高跟鞋的声音,伴随着焦急地女人嗓音,“盐水,盐水我找到了……医生,快给老夫人用……”戛然而止。季芷雅看见床边高大挺拔的男人,一愣,黑色细带高跟鞋微微一顿。陆墨沉视线落在门口,单手缓缓插入西裤口袋,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神里,如同裹上了冰窖。季芷雅抱着那袋盐水,几乎是缩了缩娇美的身子,红唇抿紧,神色上也出现慌不知措,边走进来边低低道,“墨沉……”“对不起。”陆墨沉没开腔。季芷雅慢慢走到病床的另一侧,手里的盐水被护士拿走,她捋了下鬓边波浪般的细发,“对不起,是因为我,老夫人才……”“哎!”温棠出声打断,伸手一拂,示意季芷雅不要再说。又侧头看儿子,“你一副要发难的样子干什么?”“跟我出来。”男人的嗓音听着不沉,可是季芷雅感觉到心脏都被震了两震。十四鬼灵精,看到大人间有些剑弩拔张,老陆看起来是动气了,小身子本能的缩了缩。温棠抱着小孙女。季芷雅低头,跟在男人冷峻冰沉的背影后面。走廊里,陆墨沉拽着她的衣袖,把她弄到墙边,离她两步远,男士手工皮鞋踩着地面的声音,也如同敲打在心间。季芷雅一头卷翘柔亮的长发,盖住了巴掌大的锥子小脸,她低着头。“说啊。”陆墨沉噙着冷笑,盯着她。季芷雅双手交叉着,有些焦急无奈地搓动着,“墨沉,我也不知道……我不是有心的让老夫人生病的。”“那你是有意?”男人那双眸子,凌了鹰隼般。“不是……”季芷雅站着不动,“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呢?我回国一周了,你从没提过让我来看看妈,我很听话,所以我不来。今天是因为我上瑜伽课的地方,就在这医院两公里外,我上完课回来,顺带十四回家,我都没敢来这个疗养别墅,我在外头等十四,那么小的孩子,我怕她走丢啊,不敢在医院大门外等,太远了。我牵着十四,想去买点感冒药,我有点感冒……没想到走到住院部的小药房,可能是妈在楼上的窗户无意中看到我了,刚开始还怀疑是不是坏人带走十四,派人下来问我。我没办法,才跟着那些人到了这里。”“妈问了很多问题,我慌了,既不敢不回答又不敢撒谎……然后就这样了。”陆墨沉眼神没动,瞧着女人莹白脸上那两滴泪。门口,温棠蹙着眉出来,“你冲她发什么火。”“母亲,”陆墨沉高挺地半转身,长指摁了下眉心,“您不要出来!”“是我在窗户口看见的,我找人把她带过来,我看她牵着十四,一开始我以为是人贩子,吓得我这心脏都坏了……十四明明是一个人来的呀,后来我一寻思,这才搞明白。你说说你,墨沉啊,你要瞒我到什么时候?妈是不是屡次跟你提过,你年纪也不小了,孩子妈妈一回来,你就带过来给我见见。你倒好,你还不准她来见我!”陆墨沉抿紧薄唇,眸色淡淡扫向一旁。季芷雅低着头,抬手擦泪,“老夫人,不是墨沉不让,是我这些天忙……”“你别替他辩护,我肚子里出来的,这小子的性子我不了解?”温棠仔细的看了一眼季芷雅,眼底说不出什么情绪,初看,这女孩子在墨沉面前,低了一头,倒像挺老实。不过,看穿着举止,也不像小户人家。她摇摇头,拧着儿子精壮的胳膊,“你把孩子妈妈……这位季小姐放在美国那么多年,说起来惭愧,我今儿还是第一次见。更夸张的是,你还胆大包天,小子,你都娶了人家,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陆墨沉,一双寒眸定在季芷雅脸上,可在母亲面前,暂时发作不得。季芷雅被他盯得,衣服下面瑟瑟发抖,只做足了委屈样子,头更低了,掩着泪低声解释,“老夫人一开始把我认成你身边随便的女人,我内心确实不舒服,便……便说漏了嘴。”“什么叫说漏了嘴,这件事瞒了我们一家人这么多年,是墨沉做的不对。”温棠招了招手,“季姑娘,首先,得感谢你给墨沉,给老陆家添了一对龙凤胎,这香火我一直满意。”“老夫人您别这么说……”“还叫老夫人啊?”季芷雅愣了愣,下意识,眼含期盼又顾虑地看向身旁面若冰霜的男人,“这……”“你怕他做什么?他就是一只老虎样子。”温棠嗔着笑了笑,摆摆手,“姑娘,你先进去,我和墨沉说几句。”季芷雅低眉顺眼,柔态恭止地点点头,迈步进去。病房门半掩上。十四稀里糊涂的听奶奶说了好久,大眼睛黑溜溜地看着走进来的季芷雅,忽而问道,“妈咪,你牵着我去药房的时候,不是说要买治头痛的药么?怎么是感冒药了?”季芷雅顿了顿,眼底一厉,立刻牵过小家伙走到屋子里面,“因为感冒才会头痛啊,妈咪是两种药都想买的……别说这个了,你的课都迟到了,妈咪给你的老师打个电话……”……门外,温棠抬头看着挺拔沉山般的儿子。他看起来情绪很差。温棠叹了叹,“妈是老一辈,妈自作主张也许你不高兴,可咱们于情于理都不能亏待人家。你既然都和她结婚了,那怎么说的过去?你的做法也太霸道了,这等于在所有陆家人面前,全天下人面前,不给她一个名分。”“儿子,咱不能授人以柄,尤其是身在陆家这样的门庭,你这样的身份。何况,妈也是当***,以心度心,人家的父母会怎么想?这么委屈她?虽然妈看这女孩的第一眼,眼缘不多,但我看她举止礼仪还是不错的,又给你生了孩子了,还很怕你的样子……”“妈,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陆墨沉沉声解释。“那你倒是说说,是怎么个复杂法?”男人沉冽不言,“我有我的安排。”温棠叹了口气:“你行事作风狠戾冷酷惯了,既然妈已经见了她,可能人家女孩子心里多少也有点想法,妈不能装聋作哑,这不利于家庭关系啊,她忍了五年,算能忍的了,妈要是看见再当作没看见,不承认她,你就不怕你岳父岳母闹起来?”陆墨沉扯了下唇角,冷酷下是不屑。温棠打了打他,“你就是这样。不行,我想来想去,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恐怕得跟你父亲打个电话了。”“我来处理。”“你处理?你处理又是冷着人家不管。”温棠沉吟着,知道叫不动他,扭头看向他的助理,“叫阿关是吧?老太太借你一下手机,你给我拨通陆家大宅的号。”“母亲,你要跟他通电话?”温棠怔了怔,一双柔情的眼底,黯然冷淡,自从她醒来后,断绝了来往,陆家那边的任何事她都不过问,那个人派勤务员送过果篮,她也拒收。可是眼下,儿子是共同的儿子。那么大一个陆家,这事处理得好是好,处理不好,风声那么多。“打。”阿关看向自家大老板,见他沉睿着不言,这才敢拨通号码。起初是老管家接的,听到老夫人的声音,老管家都震了震,洒下电话,跑的很快,跑到楼下的棋房,斟酌许久,压低声音,“司令,是夫人,夫人来电话了……”陆老爷子手中一颗棋,顿住,接着掉落在棋盘上。对面陆柔希抬头,脸上神色不一,盯着老爷子,叫了声:“爸?”陆老爷子恍惚,矍铄的眼神里闪着什么,站起身,陆柔希紧了紧眉头,“爸,那我和您说的湛宇职位的事儿……”“柔希,你等等。”老爷子往外面走,管家搀扶在后头,他走到楼上,越走越快,管家瞧见他渐渐将拐杖攥得很紧,忍不住低声叹了句,“这是夫人十五年来,第一次打电话主动找您。”陆老爷子摘了眼镜,点点头,“是啊。”“有说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