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岁那年,我高烧到40度,一天一夜不退。奶奶说我是被恶鬼缠上了,叫镇上的神婆来看。神婆只看了我一眼,摇着头:「这丫头是恶鬼转世,没得救了。」爷爷怒斥我奶愚昧,背起我去找村里的兽医。我趴在爷爷背上,迷迷糊糊地指着神婆:「你要死了。」第二天,神婆在做法事时出事了,点纸钱火苗燎到她的衣服上,她越跑火烧的越旺,几分钟就被烧成一摊灰。奶奶听到消息,偷偷地给在外地打工的爸爸打电话,让他赶紧把我接走。她说我是恶鬼转世,命硬,留在家里,会家宅不安。爸爸有些为难,哥哥明年要升初中,找人托关系都要花钱,再把我接去,他们养不起。奶奶嘟囔着,早知道生下我这么个祸害加怪胎,当初就该让我妈把我流了。妈妈怀我那年没闲着,帮爸爸刷墙,刮腻子,羊水湿了裤子才往镇上的医院送。接生的护士看着缩成一团的我,眉头皱的紧:「造孽哟,娃娃的两条腿畸形……」妈妈想不通是哪里出了问题,月子里天天以泪洗面。我不爱哭也不爱笑,不能走只会爬,妈妈渐渐对我失去了耐心。在我两岁后,带着哥哥和爸爸进城打工去了。从此以后,我很少见到他们,即使过年也只是匆匆露一面。爷爷心疼我爬来爬去磨得到处都是伤,给我做了一个带轮子的小车。我坐上小车,手拄在地上一用劲就向前走。奶奶嫌我累赘,要把我赶到偏房住,那里平时都堆放杂物,晚上还经常有老鼠。爷爷不同意,跟奶奶大吵了一架:「孩子生下来这样就怪可怜的了,那是咱们亲孙女,你怎么这么狠的心?」爷爷在家里说一不二,奶奶嘴上不再提让我去偏房住的事,但对我的嫌恶也越来越深。一有不顺心,奶奶就坐在院子里哭喊:「老天爷哟,你难为死我老婆子了,七老八十该享福的年纪,还要伺候瘫子……」奶奶嫌弃我,村里的大人、小孩见了我都是「瘫子,瘫子」地叫我。有些大点的混蛋孩子会故意连小车带我放在高高的坡上,猛地一推,看我连滚带爬地摔下来。小孩子的恶都是大人纵容出来的,爷爷背着我挨家挨户地找上门理论也无济于事。这天,爷爷从田里回来时,我正在院里玩树叶。爷爷从汗衫兜里掏出了一张纸。他摸了摸我的脑袋,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芳芳,村里来了教书先生,人家答应让你去读书,明天开始爷爷送你上学好不好?」我摇了摇头,我不想上学。教书先生哪有爷爷待我好?一直慈祥可亲的爷爷对我发了脾气,严肃地说:「不想上学就不要吃饭了,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吃。」过了一个小时,我饿得实在受不了了,滑着小车找到爷爷说我上学。爷爷看我态度还算诚恳,脸上恢复了慈爱的笑容。从那天开始,爷爷每天接送我上下学,问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芳芳,今天又学了什么字了?」我跟着教书先生学到七岁,不仅会写自己的名字,还学了不少爷爷都不会的字。爷爷给我打了一个小小的书架,摆的都是我最喜欢看的书。那是哥哥不要的旧课本,妈妈一摞摞地扔进了垃圾桶,爷爷去看望他们,偷偷捡回来给我的。爷爷说我很聪明,如果不是先天残疾,我比哥哥学习更好。奶奶把这话讲给了爸爸听,爸爸电话里没说什么。只是回家后他和妈妈对我的态度越来越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