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拉弗好不容易才抑制住自己的笑意,他瞥了一眼狄安娜,再看了一眼约瑟,后者心虚地低下头去,“法兰西人的高傲是刻在骨子里的,而英格兰人则不过敷在表面。好吧,且不说它!我也大致了解了一些必要的信息了。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英苏两国的军事力量如何,与我们相比,有哪些是值得注意的呢?”
“实际上欧洲的一些敏感的军事家们在1513年的弗洛登菲尔德战役之后,就提出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使用火绳枪究竟是不是代表了真正的战术革新?”奥狄斯轻轻地皱着眉,脸上满是疑问的表情,“虽然我不是分析家,但是看到公爵阁下的军队之后,我也有种异乎寻常的震撼。大家都知道,西班牙也大约在1510年前后布置了他们第一批‘穆什克特’火绳枪部队,起名为科尔多瓦火枪军团,又被称为西班牙方阵。由此可见,英格兰人吸收欧洲同行经验的速度并不慢。相反,虽然苏格兰军队的数量在战役时几乎是对手的2倍,但仍被打得落花流水,他们的装备体系太落后了。”
塞拉弗抚摸着下巴,一副饶有趣味的表情,“我很愿意听听战役的经过。”
“如您所愿,尊敬的公爵阁下。”奥狄斯轻轻抚*欠身,他稍稍停顿并组织了一下语气,“这场战役的由来还要追溯到1502年,玛格丽特·都铎嫁给了詹姆斯四世,这场婚姻使得两国关系大为好转,但远远没有到令他们握手言和的地步。1509年,英格兰亨利八世继位,两年后,他参加了西班牙费尔南多二世组织的反法同盟。公爵阁下您应当知道,亨利八世娶了西班牙公主凯瑟琳,但这位公主曾经是亨利八世亡兄的妻子。这场婚姻由教皇陛下特批之后方允成功。这场同盟有英、西、教皇国和威尼斯参加,与法兰西争夺意大利。路易十二焦头烂额,他甚至利用自己漂亮的王后,让她摘下手上的一枚戒指,派人送到苏格兰。王后在信中表达了对詹姆斯四世骑士精神的崇拜,恳求他出手帮助法兰西。”
塞拉弗不禁失笑,他的心里对欧洲这些宫廷里的君主们不禁大为鄙夷起来。为了利益,他们勾心斗角也就算了,却甚至连基本的廉耻心也没有了,完全是阴险卑鄙、不择手段,连自己老婆都出卖,就差没有送出去接客了!
他脸上那种不自觉露出的表情,已经完全说明了主人的心思。狄安娜突然觉得脸颊发烫,仿佛塞拉弗的笑容是冲着自己而来的一般。
奥狄斯的叙述达到了满意的效果,这令他非常高兴,他略微捋了一下自己修剪得宜的胡须,笑起来,“詹姆斯四世那时正当壮年,他恐怕无法逃脱这种诱惑。因此,他不顾王后玛格丽特的苦苦哀求,率领用盟友的金币武装起来的庞大军队,侵入诺森伯兰。”
“亨利八世此时已在大陆作战,国内只有摄政王凯瑟琳王后主政。面对灼人的形势,她表现出非凡的勇气和极度的镇定,她立即委派经验老到的萨里伯爵托马斯·霍华德担任主帅,率领英军迎敌。霍华德久经沙场,是个非常厉害的角色,在己方处于劣势的情况下,他果断下令绕过苏格兰军队,穿插到敌军身后进行机动。英军在武器上占优,他们的矛枪有锋利的两刃,能刺能劈,可以穿透铠甲一击毙命。苏军的长矛则从未改进,在战争中甚至常常被对手削断矛头。除此之外,英军步兵还拥有战斧、大弓,英格兰骑兵的武器也比苏格兰人精良。在9月9日,弗洛登菲尔德战役爆发,苏格兰人的贵族们在詹姆斯四世的周围列成传统的长矛圆阵,但很快就被英军击破并包围了。”
塞拉弗忍不住插嘴,“兵力占两倍优势,还被对手包围?这,这是在打仗吗?”
约瑟似乎有话要说,他幸灾乐祸地笑着,“尊敬的公爵阁下,请恕我妄言,苏格兰人在200多年前的班诺克本河战役之后,就被胜利迷惑了双眼。他们骄傲而固执,一把矛枪从祖父传到父亲,再到儿子和孙子手上,就像传家宝似的。可以再坚固的矛枪用个几百年估计也和古董差不多了!英格兰人则通过不断的战争,不断地改进,并且第一个制造和使用了火绳枪,才展现了他们强大与领先的一面!我想,亨利八世最终会将战胜对手,统一大不列颠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看见了众人眼中掩饰不住的怜悯之色。
再当他抬头之际,便见到塞拉弗的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笑容,他的异色双瞳冷冰冰地盯着自己,就像猛兽盯住了弱小的猎物一样。
“这……我……”约瑟急得满头是汗,突然间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吐都吐不出来。
塞拉弗冷笑,“达尔鲁斯男爵,如果你觉得亨利八世可以给你一个美好未来的话,我不介意让你离开公国,另觅高就。”
约瑟吓得两腿一软,*一歪,假发便嗖地离开了光秃秃的脑门顶。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亨利八世这个宵小之辈,这个野蛮的无耻的傻瓜,他怎么会是英明神武、万众景仰的公爵阁下的对手呢?他想统一大不列颠的企图简直荒诞得可笑!哈哈,他怎么可能统一呢?怎么可能呢……”
“闭嘴!我真想一拳把你打进海里,让你好好清醒清醒!”塞拉弗有些怒火中烧,约瑟不会已经忘了此行的目的吧?居然口不择言到这种混乱的地步!作为一个贵族,作为一个公国高层,表现出如此轻挑和无知的态度,简直把他的脸面都丢尽了!“再有下次,你就不要再当什么男爵了,我给你一艘船,滚回伦敦去吧!”
“是,是,谢谢公爵阁下的宽恕,谢谢公爵阁下的宽恕。”约瑟喃喃地念叨着,魂不守舍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那些话就脱口而出了,其实他只是多讲了那么一句,原本的炫耀,结果变成了一种辛辣的讽刺。如果黎牙实比夫人在这里的话,这件事完全能够避免,至少不会被当众披头盖脸地打发成这副寒碜的德性!估计约瑟刚刚还沉浸在是否对付狄安娜的思考中,一时大意吧?
“奥狄斯,继续说。”
那位英俊的特使先生,点了点头,“公爵阁下,其实男爵先生的某些话,说得还是比较中肯的。苏军的武器装备,已经全面落后于南方,甚至连他们的战术,也迂腐而陈旧。至少,面对英军的密集长弓,我看不出长矛圆阵究竟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别忘了除此之外,他们还得面对英格兰骑兵的穿插袭扰。”
约瑟不禁向奥狄斯投去了感激的一瞥。
塞拉弗仍然脸色生硬,他轻嗯一声,“2倍兵力而被包围,这已经不光是战术或装备上的问题了。”
“您的看法是正确的,公爵。”奥狄斯赞赏地说道,“詹姆斯四世在此前连续取得胜利,随后就有些骄傲懈怠了。他在福特堡长时间无谓地逗留,仅仅只是为了一个令他着迷的女人。随后他的部众们四下劫掠,兵力多少被分散了,其中差不多有一半人趁机离开了队伍,满载战利品回归故乡。我这里要强调的是,虽然最终决战时苏军兵力约为对方的2倍,但实际上刚刚出兵时,詹姆斯四世能征调的部队包括民兵和自愿跟从的部落战士在内恐怕有不下7万人!加上英军突如其来的迂回,在最短的时间内到达伍勒城,喏,在这里!所以苏格兰人顿感措手不及,以致于排兵布阵上都陷入被动。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建议留下一员将领继续与英军作战,而请求詹姆斯四世回国。”
塞拉弗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他长叹一声,“看来我们寻找的这唯一一个盟友,实在是差强人意啊!连军队都不服从管理,居然在战场上还能私自开小差,真是闻所未闻。要想将这盘散沙聚集起来,恐怕要费不少功夫呢!”
希达忽然敬了个礼,“公爵阁下,如果您担心时间太长的话,我愿意担任领军的重任,为您解除后顾之忧!”
塞拉弗想了想,还是摆了摆手,“我不是不放心你,希达,而是我还有许多更加深入的计划,需要亲自来办。如果单单是去打仗的话,我根本没必要把你们都带上在公国之中,随便找个地方保安团的指挥官去就行了。”
希达毫无提议被拒的沮丧,再一敬礼,便面无表情地退了开去。
苏格兰对于塞拉弗来说,绝对不是可有可无之处。趁着这个机会,公国的势力能轻易介入进去,同时也会因此收获极多的利益。一旦塞拉弗成功压制了英格兰,那时向自己的盟友要求据点、申请驻军就会轻松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