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拉弗微微点了点头,索尼娅撇过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又转过来,这两人端坐在宝座上,神情漠然,就像两座挺直的雕塑。
阿尔萨斯没有得到回应,却也观察到了公主殿下的小动作,他心里一拎,觉得自己此次的准备真是全盘失败。此前根据普瓦蒂埃尔伯爵的说法,这位公主殿下为人和善热情,但他却没有感觉到对方哪怕一丝的亲近之意,原因只不过因为三年不在国内的公爵阁下突然回来了。
至少在此期间,公国的权力中枢未见丝毫紊乱,阿尔萨斯伯爵不得不向这位拥有超高统治艺术的尊贵阁下致以崇高的敬意了!
“有鉴于贵我两国间长期友好的关系,也因为背信弃义的西班牙人再次带头发动了针对贵国的可耻的侵略战争,鄙人带来了国王的请求,请求两位君主尽快执行密约上的相应条款,弗朗索瓦一世殿下将会率军亲征意大利,与西班牙人决一死战!”
索尼娅对于法、西两国在意大利长年的战争一向不满,不过现在她并没有发怒,只是微一蹙眉,用手帕掩住嘴,凑向她的未婚夫,“法兰西刚刚收获了比克卡的苦果,他们应该没有力量再度进攻了。”
塞拉弗轻轻点头,他的语声铿锵有力,“恕我冒昧,伯爵,贵国在意大利的军事行动一向都不太顺利,去年你们刚刚被西军击败,损失惨重。我实在不敢相信弗朗索瓦殿下还有能力与西班牙人决战!据我了解,法兰西因为连续的失败,已经府库空虚、诸省动荡,贵国无力再度挑起任何大型军事行动了。难道你们想孤注一掷吗?”
阿尔萨斯显得非常骄傲地挺直了*膛,他的声音慷慨激昂,回响在艾美拉宫中,“诚然,我尊敬的公爵阁下,法兰西王国在最近的战役中失利了,不过我们并没有失去最宝贵的东西,那就是信心与勇气!毫无疑问,我们在此后的战争中会更加执著、更加努力,我们会像骑士一样地英勇,我们会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实力!西班牙人并不可怕,我尊敬的阁下,查理五世穷兵黩武,他已耗尽了元气,为了他那不切实际的欧洲霸主之梦,他到处借贷,差不多倾家荡产!他登基以来,每年都要花费一大半的时间在国外打仗。而与之相比,我们英明、高贵的弗朗索瓦殿下已经毫无疑问地恢复了国内的秩序,在法兰西大总管查理亲王的协助下,我们愈发强大而敌人愈发弱小。特立尼达公国与法兰西王国有着牢不可破的友谊基石,我们的结盟,也必将有着更加美好灿烂的未来。至少,法兰西以及我主弗朗索瓦一世殿下是贵国坚定的盟友,我们一向支持贵国在西印度群岛以及新大陆的合法权益,对于教会企图违背《费尔迪南多协议》并且妄图干涉贵国内政,我主感到非常地愤慨。他将在适当地时候采取措施,呼吁欧洲各国保持理智,不要再度轻易向贵国挑起争端。毕竟,一个稳定、高速发展中的特立尼达公国对欧洲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而在教会的不正当权力的统治之下,任何国家都可能陷入到荒谬、无稽、腐败及险恶的宗教裁判中去!”
这番话果然迎来了一阵清脆的掌声。塞拉弗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说得好,伯爵,法兰西人这种不屈不挠的精神,令我深感钦佩!但是我却不能因此而贸然采取措施,履行密约上的条款内容。相信阿尔萨斯先生此前应该多少了解一些我们双方应当遵守的约定,我们可以帮助贵国雇佣一支军队,人数在2万人以下,不过前提条件是我们得收获科西嘉、撒丁或西西里其中的一块土地……”
阿尔萨斯立刻有些失礼地打断了他的话,“公爵阁下,密约中并没有规定贵方必须得到这些领土后才派给军队,这并没有写明在约定里!”
塞拉弗淡淡地微笑起来,“伯爵,这是我和普瓦蒂埃尔先生经过磋商后得出的结果,但我并不需要确定。这些土地距离我们本土实在是太过遥远了,如果不是因为我的未婚妻索尼娅小姐,我不会去争取那些岛屿的。况且,当初也是贵国主动找上门来,如果不是看在普瓦蒂埃尔先生满腔坦诚的份儿上,说不定我会改变主意,不签订或不履行这个密约。毕竟,那上面并没有我的签字,只有委员会的一个鉴章,不是吗?”
阿尔萨斯闻言,脸上掠过一丝隐晦的不安,他的后背立刻被突如其来的冷汗打湿了。如果突然间失去了公国的援助,天知道弗朗索瓦一世会不会把他扔进巴黎最阴森恐怖的地牢里比克卡会战之后,法兰西想要再度进行一场相似战争的话,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卖掉卢浮宫,筹集巨款打赢一仗来挽回王室的面子,不过对于法王殿下来说,他是无论如何不会自己掏钱来打仗的。
“这个,弗朗索瓦一世殿下一贯坚信贵国履行合约的能力,当然对于我们来讲,没什么事比增加一个可靠而忠实的盟友更加美好了。我们也非常希望,贵国的舰队能够在地中海战场发挥实力,这样对于法兰西,对于欧洲,对于抗击我们共同的敌人都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阿尔萨斯面带热情的笑容,侃侃而谈,一点都看不出刚才他有些矜持的态度,“不过殿下也很想听听贵国将如何规划地中海内的新领土。请恕鄙人直言,佛罗伦萨虽然是个经济力量雄厚的地区,但它的军事实力一向低下,根本不可能顺利地统治诸如西西里这样传统、闭塞、保守以及排外的地区。”
索尼娅脸上的微笑不见了,但她没有发作,反而冷冷地端起杯来,自顾自地喝了口茶。
塞拉弗当然知道那位使者先生在担忧什么,“阿尔萨斯先生,请您向尊敬的弗朗索瓦一世殿下转达,关于佛罗伦萨共和国,我是绝不会染指的,当然也包括它新拓展的领土。无论我们取得哪块土地,我们只会用于屯驻舰队和少量的陆军士兵,用于防卫而不是进攻。具体屯驻的人数上限,我想3000人是必要的。”
阿尔萨斯放下了一颗心,暗想在地中海的那些岛屿里屯驻3000人,恐怕想用来进攻绝对无能为力了,不过他的嘴上却继续提出意见,“我想对于舰队中随行陆军兵力的数量我们也应采取限制,您觉得呢?”
“哦,是的,在我们认可已经能顺利地在新领地上行使主权了之后,我会将舰队裁减到100艘船以内,其中大船不超过10艘,舰队编制陆军也控制在3000人以下,您看怎么样?”
阿尔萨斯起身行了一礼,“您的大度令我感觉汗颜,尊敬的公爵阁下,我一定尽快向殿下带回您的意见,如果可能,最迟在年底前,我们应在贵国出兵地中海问题上达成一致。不过当贵国接受到新领地后,就必须立刻让我们接收到2万人的雇佣军。”
“这一点请您放心。”塞拉弗淡淡地笑起来。
只要能在地中海占据一块地方,凭着公国强大的海军,还怕没有继续发展的可能吗?更何况,塞拉弗心里早就认定,法兰西那外强中干的弗朗索瓦一世殿下在战场上击败精锐的西班牙军团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和该国捆得太紧,无异于作茧自缚,那就享受不到最大的利益了。
而且,这也没有损失公国的诚信。可能全欧洲都知道,西西里岛、撒丁岛都是西班牙查理一世陛下继承来的财产,科西嘉岛则从一个世纪前就属于热亚那共和国,法兰西有什么权利把这些岛屿“转让”给特立尼达公国呢?
国与国之间,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诚信吧?
塞拉弗一时之间,觉得仿佛重新做回了自己,他不但没有半分的罪恶感,相反还从头到尾感到了一阵轻快舒爽。异样的刺激,仿佛令他真正摇摆起属于自己的那一条长长的、黑色的、带倒钩的恶魔之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