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塞拉弗公爵阁下的帐中,埃莲娜小姐送出了恭敬地打着九十度躬的九鬼隆良先生。
不一会儿,宋素卿也出现在帐中。
他完全没有了白天和九鬼家当主见面时的那种白色恐怖,反而装扮成一副清纯可人的仕女模样,穿着对襟素花青色裙,腰间缣带直拖到地上,上面是一条短身夹袄,缝着赭色的貂皮领,厚重中不失轻盈,加上他的脸孔端秀妩媚,宜嗔宜喜,不知情的人根本看不出他的性别。
“殿下。”
塞拉弗敲了敲面前的桌子,一脸的不高兴,“你的行为真是愚蠢透顶,如果不是你早就向我做过汇报,我会认为你真有异心!听着,以后不要自作聪明,我根本不喜欢那些自以为是却又实际上是半瓶水的那种人,如果你再明知故犯,我就不客气了!”
宋素卿原先那种兴奋的表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很大的委曲,盈盈跪倒,“殿下,素卿知道自己曾经犯过多么不可饶恕的罪行,但现在却早已决定痛改前非了!请殿下不要再拿过去的眼光看素卿,岂不知吴大帝所出士别三日之语乎?殿下若再要怀疑素卿,干脆将妾身斩首吧!”
“很少有人敢这么和我讲话。”塞拉弗语气非常冰冷地说道,“我不杀你,是因为你曾经有功,帮我们全歼了宗设的人马,不过我并不认为那就是你的本心,这个倭寇原本就和你有过节,不是吗?你借助我们的力量除掉他,然后再想办法取得我的信任,得到中日通商的便利,这样就完美了,不是吗?”
宋素卿脸色苍白,十分哀婉地看了对方一眼,他摇了摇头,良久才平稳了心情,缓缓开口,“如果在以前,殿下您说的这些话妾身都会认可,可是现在,素卿却不敢苟同!从前我效力于细川家,不过是大明无人,岂是妾身之罪?而今,殿下您奋华夏浩荡之气,领神州五德之源,统率天朝大兵,剑及履及,使妾身无比震撼!实不相瞒,殿下您的伟德丰姿,已经深深打动了妾身,这十几年来,妾身在细川家甚至全日本,都找不出比您更加有气慨的男子……”
塞拉弗的帐中,突然传出几个不能压抑的短促而意外的叫声。
埃莲娜等人紧紧地捂住了嘴。
塞拉弗脸色仍然平静,只是他两颊边微微**,显然是在不由自主地咬紧了牙关。
宋素卿的泪水已经流满了脸庞,不过他并不去擦,仍是坐在原地,平静地述说着,“妾身越接近殿下,就越觉得冥冥之中似有定数,只要看到殿下,接近殿下,妾身就会觉得无比快乐;素卿也想逃避,也想回到细川家,但只消想到分别后那种相思的沉重与压抑,妾身就会觉得全身完全失去了力气!”她微微地苦笑起来,摇了摇头,“妾身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不过素卿实在是无法控制……殿下,我只有一个不情之请,请殿下对我的手下们不吝关照,多谢!”
他一咬牙,突然从袖筒里取出一柄短刀,两手倒持,往腹部**!
塞拉弗的手也同时动了,一只筷子疾飞向宋素卿,却根本来不及制止早有求死欲望的素卿,不过当他皱起眉头,用颤抖带血的手准备将那刀横切的时候,希达爵士已经牢牢地拉住了他的两只手!
宋素卿脸色苍白,疼得脸上失去人色,他嘴唇微颤,深情地望着塞拉弗公爵阁下,轻若蚊鸣般地说起来,“殿下,请原谅妾身的懦弱!”
塞拉弗微微一叹,“你,这又是何苦?”
宋素卿似乎眼光都明亮了起来,“殿下……你,你终于肯相信我了吗?”
“我相信你。”塞拉弗毫不犹豫地说道。
宋素卿再度流下了一滴眼泪。
他昏迷之前,只听到了对方隐约的声音,“你们去做好手术的准备,让伯爵和艾德·韦伯先生赶快过来……”
抢救进行中的时候,听闻了不幸消息的宋素卿家臣一个接着一个地到达大帐外,在公爵卫队的严密看守下,他们跪在雪地里默默等候着。风雪不断地埋没着一个又一个人,但这群雪人始终没有离开。
最后,手持着宋素卿的贴身令牌的埃莲娜小姐出来,命令宋氏的部属楠木光良带领所有人疏散到几个偏帐去等候,并告诉他们,现在为宋素卿做手术的包括武定王本人。
埃莲娜小姐仁慈地派遣了几十位男仆,为各个临时搭建起的营帐提供取暖、热水和辣椒汤。她很少这样越权干涉公事,不过这一次她的确是被那个宋素卿所感动了。
连一个男人都会被公爵阁下如此打动,竟愿意献出生命来换取他的信任!埃莲娜突然觉得自己所作所为还远远达不到这种标准当然,按照宋素卿这种变态的标准,任谁都会觉得投入感情实在是件苛刻而可笑的事情。
扭曲的人生观,却令人恻隐而无法置喙。
在这个白雪皑皑的时刻,塞拉弗舰队的运行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九州和*交界的水道原本就十分狭窄,现在恐怕更是积满了流冰,非常危险。
麦哲伦将军打算派遣一支分舰队带领朝鲜的舰队取道西南绕过鹿儿岛,从丰后水道进濑户内海,小型炮舰分队也跟随作战,主要作用是前导以及拿炸药来破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