鏊战了一夜的琉璃山武定王府,已经被冲天的大火烧得几乎光秃秃了。
南京城门紧闭,惊惶不安的居民们根本没有逃走的机会,他们恐惧地各自呆在家中,锁紧房门,有的还用长钉和榫头封死了门窗,那些有钱有势的贵族、商人们,则立刻把窖中私藏的武器分发给家丁,昼夜巡逻,以防止被有心人觊觎和打劫了家财。
数千名叛军士兵在一个将领和一个太监的率领下,没命地一次次冲击着王府。
他们得到的信息是:只要活捉武定王府中躲藏着的叛逆头目,每人赏银百两,官升**!
一百两银子可是他们好几年的薪水啊。
被刺激得性起的家伙们,哪管什么亲王还是伯侯,先统统拿下再说!
不过,王府的守护有10名卫队成员,还有150人的海军陆战队员,他们占据有利的地形,对于防守的经验,更是远远在敌人之上。
他们利用从战术操典上学到的东西,构筑起简单的壕堑,整齐的火力轮流齐射,能够覆盖正面以密集队形冲上来的所有敌人。而且扼制住道路之后,他们的优势更加得到发挥,叛军死伤惨重,十余次进攻,丢下了近千具尸体。
然而随之而来的就是他们丧心病狂的放火烧山。长时间没有下雨,原本长势还可以的冒出绿苗苗芽尖的树木遇到火星,顿时烧成一片火海!
防守者们不得不主动拆毁了一些建筑,以及伐倒不少树木,他们用清出隔离带的办法来阻挡燎天般的火势。许多战士被烟熏倒,陷入昏迷,不过更多的则用井水来喷洒建筑,他们不得不继续坚守下去,因为王府里有公爵阁下交待过要好好照顾的大明巡抚王守仁先生,这位貌相威严而苍老的中年人并且据说将成为下届政府首相的唯一人选。
在大火还没有完全褪尽之前,残余的敌军便发动了排山倒海般的攻击,这一次他们的攻击面更加广阔了,而阵势却因为忌惮火器的关系变得疏松起来如果塞拉弗公爵阁下在此,他一定会感慨*人对战争的领悟能力!如果是西班牙人的话,毫无疑问,在没有上级明确做出修改阵形的意见之前,他们仍会是抱成团的密集冲锋,一直冲到最后一个人倒下为止。
防守者们在武定王府还没有倒塌的几幢木结构的房屋周围构筑起简单的防御线,用梁、柱、木块和泥土垒成的工事后面,随时会射出致命的子弹。一旦遇到敌人太多的时候,就会有英勇的战士猛虎般扑出去,与敌肉搏至死,他们为战友获得了装弹的宝贵时间。
“剿除叛贼!”
“活捉逆首王守仁!”
这样的呐喊声在半天的功夫里基本没有停止过。
而此时,在几名全副武装的士兵的保护下,木然地站在一间四壁透风的石屋里的王守仁已经毫无力气、心寂如死。
原来阉党们早已把他划到了叛逆者的队伍中,必欲除之而后快啊!难道皇帝也不清楚自己的忠诚吗?
他的心里在泣血,不过他仍然死死瞪着石缝外面激烈的战斗场面,到处是蒸腾的水气,他的身边还有井水流淌的痕迹,不过这却并不足以使他身上的温度降低。
那些嘶吼着他听不懂的语言,向敌军阵中扑去、同归于尽的战士,令王守仁深深地受到了震撼。
原本他们要撤走的话,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阻挡的吧?王守仁深深责备起自己来,如果不是他存了私心,坚持要留在这里,也许是想被这些“义军”重新带到正德皇帝的面前吧?可是现在,不但他们完全被包围,而王爷的亲随们,也因此不断地丧命。
王守仁不觉茫然,他有点没法子区分“大汉”与“番鬼”的不同了,保护他的,是一群完完全全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甚至种族不同的人,而奉命来捉自己这个“逆贼”的,却是真正的大明人!
从生与死的血腥边缘,王守仁有了更多的感悟。他不觉稍稍振奋起来,塞拉弗公爵阁下曾经向他说过的那些话,以及他自己的体会,都一句句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国家,从不是为了某一个人而存在的;皇帝,只不过是国家中所有公民权利和义务的总代理人;解决最基本的生存权问题,逐渐发展经济,满足人民的温饱需求,提高人民的生活品质,这是任何一个国家必须去担负起的责任。如果它不能负责,那么它必然被**;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王守仁号称“阳明先生”,他提出的心学也有别于儒家的教条主义思想,这说明他的理论水平已经非常高超,不过,能够在这样激烈的战场上突然“悟道”的,恐怕其他人也没有这样的好运气吧!
另一边,上直卫的府军右卫指挥使刘荣云刘大人终于率领数万人叩开了南京城的南大门,聚宝门。
当然,如果不是聚宝门的守将觉得大势已去,在谈判了一个上午加一个中午之后主动投降,恐怕刘大人也根本也只有望墙兴叹的份儿。
南京内城的城墙高度,是普通人绝对难以想像的,站在墙根下往上仰望,头上的帽子马上就会掉下来,当攻城时你能看得见隐约的守兵的时候,末日恐怕也就近了,居高临下的守卫会发动雨点般的箭支、热油、石块……用来狙击敌人,当然还有几门非常厉害的发射开花弹的巨炮放在城角,总之普通的攻击根本是不可能攻下南京城的。
刘荣云也算是一员略有计谋的将领,他耐着性子和守城的将军谈判,最后终于取得了成功,此后,他一分钟也不敢耽搁,立刻率领大军进城,再派遣一员稳重而精干的将官带轻装步兵1万,分头前去各府保护百官,尤其是武定王府;自己则和手下兵分三路,前往南京城的各个角落,务必在当天内控制住京师的动荡局势,并在傍晚前包围宫城。
不过,正德皇帝朱厚照带着四万人沿江而逃的事情,却早已传到了谷大用等人的耳中。谷大用和张忠等太监,一面命令继续清剿宫中残敌,一面带着心腹人马,把搜刮来的府库中的金银财宝以及塞拉弗公爵阁下私帑中的东西全部打了包带走,足足10辆大车早刘荣云一步从上东门方向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