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不可?”雷远笑问。
何桢犹豫再三:“伏波将军即将督领江淮的事,将军不会不知道吧?”
攫欝攫。“已听说了,夏侯惇所部就在安丰。”
“既如此,万一夏侯将军来袭……”
“元干该知道,吴侯大军已过居巢,将要攻打合肥?”
“自从赤壁战后,曹孙两军在江淮拉锯作战,今年吴侯若不来,我反倒会奇怪。”
“那就是了。吴侯举十万之众来此,自然会分兵向东西两翼为掩护,不会只靠我这一支客军。此前我已接到军报,后天晚上,江东即有重兵抵达灊县、六安,我将与之会师。之所以请元干看顾灊县,无关战事,只需仰赖元干的声望,维护本地桑梓宗亲。”
何桢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是要我在此抵敌夏侯将军的人马……”
“哪里会!”雷远笑了笑。他向何桢探过身子,压低声音道:“以我前些日子在皖城亲眼所见,江东的军纪实在是……别处倒也算了,不能容他们在灊县肆意胡为,这方面非得有元干出面才行!”
数十年战乱下来,汉室一代代完善而成的基层管治已经荡然无存,想要重建,却非一日之功。举凡大军所过之处,举凡物资征集、治安维持,都越来越多地依靠地方大族。而通常来说,无论战事的结果怎样,地方大族总能在这个过程中扩张自身的影响力。
“只是……”何桢犹疑道:“我灊县何氏眼下能调动的人手略微……”m。厺厽。料来就在今夜,何桢又要用尽解数向城外派人,而夏侯惇一旦得知雷氏部曲将去而江东重兵将至,必得抓紧这短暂的时机,全速赶来灊县。
雷衍又道:“将军,是不是要通知今夜值守的将校,略微缩减巡城人数?万一何桢安排的下一拨使者走不掉,反而不美。”
雷远深觉有理,当下手书军令,发给贺松。
次日一早,雷氏部曲陆续开拔,只留下少量人马驻扎城中。何桢领着城中大族、百姓出外恭送,举止很是尊崇客气,又向雷远进献粮秣十车。
雷远与何桢依依惜别,策骑向北。
然而这数千人马逶迤行出十余里,待到离开灊县城头上众人视线,旋即转而向西,进入灊县西面的山区。
灊山乃是南岳,规模宏大。灊县四面都有山峦起伏,密林环绕。雷远所部进入山区之后,分成数支纵队,沿平行的山道绵亘南下。
离开平原地带只数里,眼前就全是幽深险绝的陡崖巉岩,更有山溪盘纡缭绕,常常在高下分明处形成瀑布,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溅起的水汽仿佛云雾,在深谷间飘荡回环。雷远身在此处,有着说不出的轻松。他一边策骑前行,一边向益州来的部属介绍,这里是什么山,那里是什么峰,有什么典故逸文。
而与此同时,另有数骑沿着与沘水毗邻的官道全速疾驰。他们都是昨夜从灊县中逾墙逃出的,在县城西面十里的庄园中取了马,随即披星戴月地向西北方向狂奔。
当夜趁着月色连续赶了七十里的路,这时候马力已经竭尽,奔走时喘息如雷,嘴里喷出沫子。他们不得不停下来稍稍歇马,次日早晨泅渡过河,再转向西面。
从灊县到安丰,有二百五十里的官道,按此速度,大约要到傍晚时才能赶到。然而及至中午时分,那数骑忽然看见前方出现了几名斥候骑兵。
“那便是夏侯将军的部下!”一名骑士喜悦地大喊起来:“夏侯将军已经出兵了!”
一名着简便皮甲的斥候首领远远看见了他们,挥了挥手,喊了几声,随即数十骑一下子越过他身后的坡地,向数骑包抄过来。呛人的烟尘和地面的震动,将包围在垓心处的马匹惊吓了,于是马匹连续不断地喷着响鼻,甚至人立而起,发出惊惶的嘶鸣。
巘戅追哟文学戅。骑士竭力安抚马匹,同时向斥候骑兵们大喊:“是夏侯将军的部下吗?我们是灊县来的使者,有紧急军报!”
“灊县来的?”斥候首领环顾同伴,笑道:“这才多久?已经是第三批了吧?”
当下他分出半数骑兵裹着使者们,风驰电掣般地往后方去。
越往后方,道路上经过的曹军将士越多。他们的队列绵延不绝,脚步声如澎湃潮声,而如林的旗帜和矛戟之下,无数件金属甲胄的反光汇聚成一块块耀斑,落在眼中,令人头晕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