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远略喘口气,略抬眼,便看到郭竟与那为首的曹兵也分出了胜负。两人在芦苇丛中近身厮打,彼此拳来脚去,一应兵器都没有时间抽出来使用。好在郭竟的力量很大,瞬间就占了上风,他用力按着那曹兵的发髻,将其口鼻都压进泥沼中,同时一拳接一拳地痛殴那曹兵的后脑。曹兵拼命挣扎,起初手脚疯狂摆动着,将不少芦苇噼噼啪啪地打裂,吃了几拳就四肢不动了,死了。
然而曹兵还有三人!
雷远眼利,看到这三人正在犹豫着步步后退,有一人身后背负着号角,他正在反手去掏!
雷远和郭竟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刺。
只听那负责号角的曹兵连连后退,另两名曹兵竟然返身回来阻遏。沼泽中的道路狭窄,只能容两人并行,两名敌兵肩并肩站在一处,立即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两名曹兵举起手中的长刀和短矛连连挥舞,护住身形,又虚作刺击之势威吓;能担任大军前哨的,果然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战士,个个通晓武艺,绝非寻常士卒可比。然而这种时候,闪转腾挪、周旋进退的本领哪还有用处?唯有誓死奋击,用自己的命来拼!
雷远毫不停步,径直鼓勇前冲,曹兵挥刀当胸便砍,雷远稍侧身,那刀擦着他的肩膀落下,撕裂皮甲,带走一片血肉。雷远吃痛闷哼,随即探臂揪住了曹兵持刀的臂膊,猛力回拽,两人几乎脸贴脸地撞到一起,雷远微微弯腰,右手一刀刺入曹兵的下腹。血如泉涌。
那曹兵双腿发软倒地。待要开口惨呼,雷远已经骑在他身上,按住他的脸,用刀柄塞进他的嘴里又碾又搅,没两下,便搅得他五官出血,顿时气绝。
与此同时,郭竟杀死了另一名曹兵,代价是他的侧胯被短矛刺中,虽未深入,血肉模糊地甚是骇人。
还剩一人!
还剩下那个持号角的!
雷远和郭竟根本没有时间多想,两人同时跃起。
然而抬起头时,便看到那曹兵已经仰面朝天倒在地上,号角坠地,骨碌碌地滚到一旁去了。
原来就在雷远与郭竟并肩前冲的同时,走在他闷身后不远的李贞张弓搭箭,向那手持号角的曹兵连射两箭。第一箭划过颈侧的皮肉钻到后面的草木丛里,没有射中;那曹兵待要不顾一切地吹响号角,李贞的第二箭正中他左眼,细长的箭簇从眼眶里一直扎入颅脑,登时要了他的性命。
连串格斗都发生在瞬息之间,直到一切底定,跟在较后方的从骑们才刚刚反应过来。而雷远往回坐倒在死者的身上,看看身边的另外几名死者,越看越觉得后怕。刚才厮杀之时,他满脑子只有尽快干掉敌人的想法。现在,当紧张感从身躯中离开,他几乎透不过气,甚至双腿都有些发软,连站起的力量都没有了。
“呼……呼……”雷远大口吸气,大口吐气,竭力稳定自己的情绪。他瞬间又想到,曹兵斥候之间依靠号角声联系,相邻的两队之间,必定以不同节奏的号角声确定彼此的位置,并通报敌情。这一队人尽数身亡之后,原本密集连接的斥候网络就会出现一个缺口,这个缺口在关注号角声的敌方首领眼中,形如众目具瞻,再清晰明显不过!
再看周围的同伴们都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雷远只觉得焦躁,压低了声音嚷道:“看我做什么,快走啊!”
“是!是!”同伴们慌忙答应。
这场格斗中,郭竟连杀两人,这并不使得骑士们惊讶,彼此同僚数年,大家伙儿都知道郭竟的身手,不然,他也不会稳坐在部曲首领的位置。李贞也张弓射死一人,但众人尚未来得及多想。雷远的凶猛表现却再度惊动了所有人。
雷远虽是雷绪次子,但自幼就因为种种原因不受雷绪的重视。纵使近来因为出谋划策而得到了几次出头的机会,可在众人心中,他始终还是那个文弱书生似的年轻人。这些跟随雷远不少时间的从骑们,也都习惯了雷远温文尔雅的面目、动脑谋划甚多而极少动手的行事风格。郭竟等人还私下议论过,都觉得雷远性格温厚,涵养也很出众,可称是值得在乱世中托身效力的人。
谁也没有料到,就在这短短几日里,雷远不仅表现出了极度大胆和果断的一面,也能够顷刻间杀人夺命!
或许这些流离于地方土豪手下的将士缺乏些见识,眼下还不能清楚理解到雷远突袭曹公本队的行为是多么惊世骇俗;但他们至少能够看到雷远与人搏斗的勇猛,看到他掌中刃锋边缘不断流淌的鲜血。这还是我们习惯的那位小郎君吗?究竟有多少人都瞎了眼,居然将这样的人物称为文弱?
当从骑们疾奔向前,经过横尸于地的曹军斥候时,他们看看身上带血,杀气腾腾的雷远,都莫名地感觉到了敬畏。
“快走!”雷远头也不抬地用力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