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陆陆陆陆……”西琼沙漠古楼,白西西一脚从沙坑里冲了出来,脸比他的姓氏还要白。连接彼茨这条信息通道,沉默蔓延。“陆玦。”云州边境古榕下的避难所里,叶蓁蓁额头抵着岩壁,轻轻地叫了声陆玦的名字。许久许久,没有这样轻唤他的名字了。声音嘶哑,却带着久违的喜悦。她啊,遇到他,演技顷刻崩塌,永远藏不住欢喜,连装都装不了。话筒那头,是凝滞的沉默。四周一下安静下来,世界静得仿佛只剩下他们,倾听着彼茨呼吸声。有多久没听到他静静的呼吸了?两年,三年……他们真的分开很久了,久的仿佛九世历劫。时光都慢了下来。那头的呼吸声,逐渐凝重。“嘟嘟嘟。”通讯断了。叶蓁蓁看着话筒底部亮光淡去的蓝色按钮,弯起眼睛笑着,两滴泪盈满了眼眶。陆玦掐断了信号。这是他们共同研制的蓝色风信,连接的是他们家制造的那颗卫星,配合他们的代码可破一切通讯防御。她能启动卫星,陆玦自然能很快追踪过来。叶蓁蓁笑着仰起头,飞快地擦掉眼泪。但下一秒,蓝色按钮突然重新亮了起来。叶蓁蓁手指猛地按住红色按钮,把话筒按在心口,闭上眼,蜷缩着身子,慢慢蹲到霖上。“对不起陆玦,我没有第二次勇气听你的声音了。”她倒在地上,身子躬成了虾米,颤抖着使劲抱紧自己。“蓁蓁!”虞君从甬道里冲过来。……云都剩回陆家别墅的高架公路上,黑曜色的库里南里,陆玦静坐后座,兽头面具下的双眸,紧盯着放在腿上的笔记本屏幕。放在右侧的手,慢慢收紧,握成了拳。佛珠在掌心,颗颗圆润的轮廓一寸寸印进肉里。她阻断了信号。这个丫头,总能掐住他的七寸,那声“陆玦”跟以往那样,藏着思念。他一下就听出来了。那么想他,却再一次抛弃了他。他不是泥人没有脾气,不过是气她,又怕自己脱口而出问她的身体到底怎么了。她就这样无情地不再给他机会。这时候。电脑里有邮件传来,是赵家发过来的,叶蓁蓁的真实病例。赵默奇亲自手写的陈述。“陆家主,实在很抱歉,您夫人患的是胰腺癌,发现时已是中期,我们当时想通知您,可您夫人她威胁……”陆玦怔怔地看着邮件里那几个字。“胰腺癌,晚期。”其他的字都仿佛消失了,他的脑海中只剩下这几个字:胰腺癌,晚期。胰腺癌,癌中之王,患者五年生存率不到5%。必死之症。必死……她的消瘦,她在监狱里一直背对着镜头的背影,她离开时用手抵着胃部。陆玦闭上眼,五指死死地攥着佛珠。她在疼。一定是时时刻刻都在疼,才不敢面对镜头,怕他看出端倪。所以她才要逃,一个人承受着死神的威胁,背井离乡。这个病致死率太高了,就算手术治疗有效果,后面依旧很难逃开死亡的命运。她逃了,离得远远的,以后不让他看到尸体,他就能一直幻想她还活着。虽然见不了面了,她知道他只要没找到她,就会一直找下去,一直找,不死不休。她是想给他一个活下去的信念。她了解他,他又多了解她。她那么能忍痛的一个人,都被这个病折磨成这样,发作的时候该痛成什么样子?刚刚他明明听到她的声音了,那么想他,那么想跟他话,可他任性地切断了通讯。“嘟嘟嘟……”电脑里传来死板的信号断连的声音。陆玦按住连接键。一遍,两遍,三遍。寂静的车后座里,嘟嘟的忙音像一把生满铁锈的钝刀,每一下都切割着心脏。切割的很慢,很慢,钝痛迟缓地袭来,一波又一波。接不通。无论再怎么连接,都接不通。陆玦盯着屏幕,手指按在连接键上,僵硬地加重力道。眼球里的血丝越来越多,额头的青筋一根根凸起,随着那机械不变的忙音,血液仿佛要在血管里凝固了似的。他又把她弄丢了。……“蓁蓁!”古榕下,虞君抱着叶蓁蓁想把她搬下岩石,却被话筒上连着的电线挡住了脚步。“蓁蓁,你松手。”虞君去掰叶蓁蓁的手。可怎么都掰不开。叶蓁蓁紧闭着眼睛,痛的只能发出虚弱的呻吟,很快陷入了昏迷。可手指始终按着话筒底部那颗红色按钮,怎么都掰不开。旁边,那颗蓝色按钮在不断发出微弱的光。但每一次要亮起,就被压下,蓝光熄弱,很快又亮起。一遍又一遍。陆玦不断重复着连接。可再也连接不上。她该有多痛,让她跟他话都不敢。陆玦看着邮件上那三个字,摘下面具。用刚刚那根不断按压连接键的手指,缓缓地按在右眼旁边的一道疤痕上。慢慢,加重力道。刚结痂的伤疤再次破裂,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来。不,这一定比不上她的疼。他的丫头最耐疼了,身体表面的这些伤痛,早就对她造不成影响。陆玦指尖用力戳进肉里,脑海里的风暴放任肆虐,海啸忽至。他的超忆症比任何人都严重,阀门一旦打开,便是劫难。如今,那个在他痛时会用手指轻抚他眉头着“陆玦别怕很快就不疼了”的女孩子已经不见。他也不必再每次都心翼翼。冰锥般的刺痛瞬间侵占了他的大脑,面部的青筋充血膨胀,盘根错节,像个狰狞的怪物,尖啸着仿佛随时都要爆裂。疼。毁灭地,绝望的疼。在极致的疼痛面前,都是蝼蚁。陆玦突然笑了。他坐得笔直,疼痛在身体内肆虐,切割,每一根骨骼都痛到颤抖。她的疼,他也能感受到。困兽一般的低吟,回荡在沉寂的后座车厢内。“叶蓁蓁,你甩不掉我的。”鲜血如熟透的红豆,扑簌簌地滚落下来,溅在陆玦掌心的佛珠上,一丝丝渗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