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屋后面不远的地方有个天然的温泉池。江云飞刚走到池边便听到萧明渊说:“我救不了她。”江云飞顿住,呼吸发紧。萧明渊的医术在昭陵是公认的好,连他都说救不了花容,那花容除了等死几乎没有别的可能了。萧明渊说完脱了衣服走进温泉池,江云飞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还是走过去帮忙搓背。萧明渊挑了下眉,一脸戏谑:“我都说我救不了她,你还愿意干苦力?”“老先生一生救人无数,晚辈叨扰了老先生,理应赔礼。”江云飞说的诚恳,面上也没有丝毫不满。萧明渊叹了口气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便是医术再精进的大夫,也无力扭转生死,年轻人,你还是看开些吧。”“谢老先生劝解。”搓完背,见路边开了两从野花,江云飞摘了一把带回去。进屋却看到绿姜在往花容身上扎针。在他回来之前,花容身上已经被扎了十几针了。月清和谢云柔吓得不敢看,江云飞虽然见过针灸之法,但绿姜看着不过七八岁,年纪实在是太小了,江云飞不免有些紧张。但怕吓到绿姜,他还是等绿姜扎完这一针才把人拦下:“你在做什么?”“治病呀,”绿姜并不害怕江云飞,很是坦然的回答,“人的经络都是互通的,我锁住通往她心脉的穴位,试试看能不能把毒逼出来。”若是旁人看到这一幕应该会觉得很滑稽。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哪里是能治病救人的?江云飞却在思索片刻后,放开了绿姜。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想试试。绿姜又往花容身上扎了两针。花容一直是闭着眼睛的,全部银针都扎完后,她皱了皱眉,神情变得痛苦,下一刻吐出一大口黑血来。吐完那口血,花容便晕了过去。江云飞连忙把人接住,绿姜并不慌张,动作麻利的把花容身上的银针取出。“这个方法失败了,我去熬药把她唤醒,你先把她放平,莫要乱动她。”绿姜说完一溜烟的跑出屋子。江云飞的脸色有些难看,却还是照绿姜说的把花容平放在床上,擦掉她唇角的血污。吐完那口血后,花容的脸色变得苍白,这些日子她瘦了不少,若不是胸口还在起伏着,看伤去和尸体无异。江云飞抓起她的手,试图让她暖和起来。半个时辰后,绿姜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进屋给花容喂下。再把脉时,绿姜的眉毛拧成麻绳,她什么也没说,冲出去找萧明渊。江云飞守到半夜花容才醒过来。翻修后的茅屋也不大,他们带上来的人多,只用布帘隔了一小片空间出来。“夫君怎么没睡?”看到江云飞,花容立刻露出笑来。只是她唇色苍白,这个笑容看着也有些勉强。江云飞也回了个笑,温声说:“我想多看看你,马上就睡了。”说着话,江云飞脱了外衫,正准备灭灯,花容轻声问:“哪里来的花?”昏黄的油灯旁,一个竹筒里插着一簇野花,花瓣是纯白的,花蕊橙黄,每一朵都很可爱。“回来的路上看到的,随手摘了些。”“真漂亮,我很喜欢,谢谢夫君。”江云飞索性把灯留着,在花容身边躺下,把人捞进怀里,沉沉道:“你我之间,不必言谢。”“好。”接下来几日,绿姜为花容试了各种各样的解毒法子。药浴、引毒、甚至是以毒攻毒……不管她提出的方法有多离谱,江云飞和花容都愿意去试。但每一次的结果都差强人意。这日解毒失败后,一直斗志昂扬的绿姜挫败的垂下了她的小脑袋。她有极高的天赋,别人要学很多年的医书,她看两遍就能记住并且灵活运用,在被萧明渊收徒之前,她靠自己就救了很多人。但她翻遍了医书,想尽了办法,也救不了花容。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花容,只能躲起来。花容已经完全没有了味觉,视觉也变得有些模糊,心脏还会时不时的抽疼。身体的所有反应都在提醒她,她没多少日子可以活了。绿姜躲起来后,花容对江云飞说:“夫君,我们在这里耽误的时间已经够久了,该启程去夷州了。”能做的尝试都做过了,花容不想把最后的日子都耗在这里。她想去夷州,看看她的夫君今后要待的地方是什么样的。如果人死后有灵魂,她还可以在那里守着他。说这话时的花容又瘦了很多,眼底布满血丝。她一直在配合治疗,从来没有说过一句难受,但江云飞知道她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抚了抚她的脸颊,温声答应:“好,我们去夷州。”谢云柔不会再跟去夷州,但她帮忙找到了萧明渊,江云飞还是遵守承诺,写了一封信给卫映辰让他帮忙照拂谢云柔,又让江寻带人护送她回京。花容和江云飞一起向萧明渊辞行,离开了山谷。他们先在南陵城中玩了两日,然后才出发去夷州。路上途径一座香火很盛的寺庙,江云飞还带着花容去庙里住了两日。他捐了很多香油钱,还拜了佛,誊抄了一天一夜的佛经。他没和花容谈论过生死,所言所行却都是希望她能健康长寿。路上花容晕倒过两次,如此走走停停,直到腊月底他们才抵达夷州。夷州群山环绕,冬季很少下雪,温度却很低,清晨的霜花会把整个大地染成雪白一片。花容不太适应这里湿冷的气候,刚到夷州就染了风寒,病得起不来。治风寒的药喂不进去,江云飞便亲自喝了渡给她。可惜,起效甚微。迷迷糊糊间,花容听到江云飞在她耳边低语:“好歹夫妻一场,夫人,你总该陪为夫过个年吧。”他知道他们没有岁岁年年,但他还是想和她一起过一个新年。这个要求不高,花容撑着一口气,熬过了这场风寒,住进了江云飞在夷州为她布置的院子里。这个院子和她在漓州买的那个院子果真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