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初春。“等过了年,我若然能在科举中拔得头筹,定然在金銮殿上求得圣谕,不为其他,只为妹妹!”轻尘一觉醒来,只觉身上发冷,脸上也是冰凉的,伸手一摸,竟是满面泪痕,连那投下的软枕,也已湿了半边。他的话,声声情切,言犹在耳,可是半年后的今天,却都成了空谈。其实也并非都是空谈,他的确是在科举中拔得头筹,是金銮殿上皇帝钦点的新科状元,却同时,成为了丞相府千金未来的夫婿。而今日,便是大喜之日。“姑娘醒了。”怜儿推门进来,见她起了身,忙唤人端了水进来服侍梳洗。轻尘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那脸色有些苍白的女子,嘴角忽然绽开一抹笑意,打开胭脂盒,微微往脸上匀了一些,再看时,镜中女子已经不见了憔悴与惨淡,反倒光彩照人,恍若神仙妃子一般,美得动人心魄。“大家还没去前院看热闹?”正在这时,外间突然传来柔儿那刻意放大了的声音,“都快些去吧,多少年没见过这样的大场面了!一个尚书令公子,一个丞相府千金,到底都是人中龙凤,那个气派——只怕不是人人都能消受得起!”语毕,已经微微带了冷哼之意。轻尘从铜镜中看去,不意外的看到了怜儿亦是似笑非笑的神情,心中微哂,垂了眼帘淡淡道:“怜儿,今日我是不方便去前院的,回头你去帮我禀了夫人,这些日子我身子愈发不济,受不得柔儿这样尖厉的嗓子,还是将她调出园子吧。”闻言,怜儿脸上那丝不经意间流露的幸灾乐祸便全都消失了,怔怔道:“姑娘的意思是?”轻尘依旧只是低头把玩着手中的一只玉钗:“怜儿你何其聪明,会不懂我的意思?”怜儿霎时间白了脸色,等到帮轻尘梳好头,便匆匆走出了房间。打起帘子出了门,方才微微松了口气,眼中的恶毒也尽数流露出来。其实她与柔儿一样,是极度不待见这位所谓的表小姐的。外间的人不知道,但是尚书府内流传着的关于这位小姐身世的真相,也教她这个出生低微的丫鬟感到不齿。但偏偏,太太却是疼极了这位表小姐,大爷亦是一门心思都扑在她身上,仿佛对她那肮脏不堪的出身丝毫不知。但越是这样,流言越多,而府中的一众丫鬟对这位表小姐,也是愈发的不待见。她福气不好,从这位表小姐进府开始就不得不在她身边服侍,心中有再多的不屑也不敢表现出来,直到柔儿来了,将她心中藏了多年的话统统都说了出来,她心中别提有多痛快!她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没想到轻尘隐藏得更深,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却只是装作不知。今日楚瑾瑜大婚,她方才整理床铺的时候便发现了那个泪湿的枕头,心中隐隐有一种快意在流窜,听了外间柔儿故意说给轻尘听的话,心中更是舒坦。可是没想到这种快意只不过片刻,便被轻尘下了通牒。言下之意,如果柔儿不被赶走,那么被赶走的就将是她怜儿;而柔儿被赶走之后,从此便没有人再能帮她泄愤,她就得恢复从前日日忍气吞声的日子。“好一个宁轻尘!”怜儿暗自咬了牙,却忽然闻得有陌生男子邪肆不羁的声音从园子外传了来:“哟,那位传说中美得倾国倾城的尚书府千金,就是住在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