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夜北冥皱了皱眉,看着她的苍白脸色,心思千回百转,不知道她这又是要玩什么把戏。果然,方才的一切都是装的,她为的,便是想随他进宫面见圣上,亲自要求陛下收回成命吧。“不行。”生硬的两个字砸在两人之间。这妮子做事乖张惯了,就算是想退婚也不看看时候。夜北冥想从她手中抽出衣袖,月清音却死死不肯松手,若不是他舍不得大力掰疼了她,也不至于被月清音拖住。“你凑什么热闹,身子不适,就在家歇着。”“我就不!”他以为月清音只是娇纵跋扈了些,孰料此刻宫里传唤的人当前,她竟然还耍起了性子!“你不带我进宫,我就再跳一次湖。”看着她清丽的小脸上满是坚定之色,夜北冥袖中的大掌一颤。这女人,真当他怕她?“胡闹!你、你就这样入宫?”好,他承认,他是真的怕!毕竟月清音不怕跳湖,他却怕她她这句话里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是认真的,后果都不是他所能承受的。险些失去她的痛,经历一次便够了,只有他自己知道月清音坠湖的那一幕,他此生不愿再经历第二次。孰料月清音得了准话,却立刻眉开眼笑的转身冲进了闺房。一行人就这样傻愣愣的杵在院子里,别说是夜北冥觉得荒诞,就连素来见惯了月清音喜怒无常的月家人都觉得荒诞!甚至到现在,一家人都不曾反应过来,清音姐儿这是怎么了?总不能,是跳湖时磕到了脑袋吧?她从前对夜北冥素来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态度,如今怎么忽然转性了?!然而这样的疑惑,一直持续到一声惊呼传来:“啊!这、这还是咱们大小姐吗!”众人看着雨幕朦胧中,来人一袭盛妆,江南织绸的婚服华美绝伦。月家人心里都清楚,这套婚服是月清音自己缝的,用了无数名贵的材料珍宝。她女红本就不行,却为此花费了无数心血。而在月清音一哭二闹三上吊退婚无果之后,她亲自将这套婚服锁在了箱子里,不许任何人碰,甚至遣家里的下人去华裳坊随便买了一套,应付夜北冥。不得不承认,此刻月清音的美,不可方物,在这样特殊的日子里,饶是花儿见了都会自惭形秽。可偏偏,满屋子人眼睛都快挪不开的时候,夜北冥却始终背对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夜北冥不看她,月清音也不气馁,秋葵支起大红的婚伞,仔细的将月清音的裙摆拢成一团,护着她从雨幕中来到夜北冥的面前时。“你、这……”夜北冥满眼震惊。“王公公久等了,我们可以入宫了。”月清音说着,微微上扬的尾音都透着几分轻快。一直到两人来到马车上相对而坐,夜北冥都无法相信这一切是真的。窗外漆黑一片,还下着丝丝缕缕的小雨,夜北冥眼中却仿佛开满了花……不,开满了花都不足以形容此刻的心情。可是他始终不敢看月清音的脸,他生怕在她脸上,看到或是嫌恶或是绝望的神情。眼前的女子是他最魂牵梦萦的那个,这身打扮,比他梦里还要美上数万倍!可是……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她穿成这样,是为了他,还是……为了和皇帝撕破脸皮,直奔安王府?看着夜北冥不断变幻的神色,饶是她这般直勾勾的盯着他,夜北冥都不肯回以一个眼神。这一刻,月清音才深觉自己错得离谱。原来两个人之间的千疮百孔,早已不是大婚这一日的弥补可以跨越的沟壑。看着他痛苦的神色,月清音不由得长长一叹,想要说些什么,又怕他觉得荒唐。两人就这样沉默的来到了皇宫门前,马车‘吱呀’一声停了下来,接下来便要靠步行了。夜北冥不敢留恋,一步当先跨下马车,等了又等,却没等到月清音跟上来。他眉间微蹙扭过头去,却见月清音蹲在马车门前,束手束脚的看向地面,又委屈巴巴的看向了他。“夫君,人家下不去,你帮帮我嘛……”不等夜北冥说话,月清音竟然朝他双臂一展,一副‘抱抱我嘛’的娇态!“你……”夜北冥见状一拍脑门,忘了月清音是个金尊玉贵锦衣玉食养大的丫头,自幼体弱险些夭折让月家对她的宠溺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恨不得把全天下都塞进月府,双手捧着送到她的身边。可他还没来得及伸出手来,另一旁却有一双手,竟然稳稳托住了月清音的手臂。几人都是一愣的当口,只见一名衣着华贵宫人打扮的嬷嬷面无表情,感觉到众人都看向了她,这才躬身微微一礼道:“老奴奉皇后娘娘的命,前来接月姑娘入坤宁宫一叙。”……皇后怎么知道月清音入宫了???这个问题别说是夜北冥,就是王喜都愣住了!毕竟月清音入宫算得上是突发事件,可是皇后的人竟然这样精准的拦在了宫门外,这……究竟是哪里走漏了风声。而两人不知,月清音被搀扶着跳下马车,同样是眉头紧蹙!对月清音而言,毕竟是前世不曾发生过的事情,若是皇后今夜要找她,也应该是派人去月家寻她。可是既然人是拦在这宫门外,也就是说——月家,有皇后的眼线!“既然如此,劳烦嬷嬷带路。”月清音心里清楚自己无权拒绝,她并非出身权贵,就算是说穿了,也不过是父母都是皇商而硬生生抬起了她如今的身份。世人皆说‘仕农工商’,商人的身份是最上不得台面的,她若是真因为‘皇商’的名头而觉得不可一世,只怕是前世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夜北冥看过来的眼光中有几分担忧,可这边皇帝也催得急,两边都不能耽误,两人只能在宫门口分道扬镳。月清音抿着唇,看着夜北冥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随着嬷嬷的脚步七拐八绕的来到了坤宁宫。令人奇怪的是,坤宁宫放眼望去一片黑暗,哪有半分皇后‘约见’的模样?月清音心里提起了十二分警惕,直到看见面前之人这一刻,她才忽然明白了什么!“竟然是你!”夜景焕!夜景焕!这个让月清音咬牙切齿的男人,竟这般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了眼前!天知道她要费劲多大的力气,才能忍住找把刀来一刀捅死他的冲动!而夜景焕看见她却不是这样,黑暗中他双眸微微发亮,饶是没有半分灯光,也不难看见她一身嫁衣在黑暗中盛放出潋滟光华。他‘情难自抑’的迎上前来,伸出手抓住她的胳膊。“音音,你、你怎么样了,我听说你坠湖了,担心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