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正湖听到徐苗这话,有些不愿意了,大咧咧的开口道:“苗姐儿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大伯做官你不跟着借光?没有你大伯秀才的身份,你开那个作坊能那么顺利?人家欧阳大少爷要不是看你大伯是个秀才,能跟你一起做事嘛?”“你自己咋就不较个景(较个景,小八家子土话,意思是不自觉),你爹老四活着的时候可是最有人情味的,咋到了你们这几个小的,就都变味了呢?”徐老。二这话说完,徐亮等人全都皱起了眉头,就连徐正江的媳妇儿郑氏,也蹙起了眉头,不禁开口提醒道:“他二叔,你别乱说话。”“我咋就乱说话了,本来就是嘛,咱家一大早起又是杀鸡、又是做饭的,就等那个什么大少爷过来吃饭,现在可倒好,人走了,饭做了,事儿还没办成,大姐大老远从镇上过来干啥,不也是为了豆腐……”“咳咳……咳咳咳……”徐凌大声的咳嗽了几下,打断了徐正湖的话,可为时已晚,春旺媳妇跟自己的当家在镇上住过一段时间,见识也算多一些,直接开口说道:“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你们做那些好吃、好喝,不是什么良心发现,要找苗姐儿他们回去吃饭啊,原来是想借着人家跟欧阳大少爷的关系,给你们家老大做官行个方便,给银钏她娘弄个营生啊,是打做豆腐的主意啊?”春旺媳妇儿这话说完,原本还没转过弯的那些人们,顿时全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纷纷唧唧喳喳的说了起来——“就说嘛,这徐老歪媳妇儿咋就这么上心,原来这事儿还牵扯到她闺女了啊,这老婆子疼闺女可是出了名的,”“啧啧啧……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啊,人苗姐儿他们都分出来过了,还想打人家主意呢。”“就是就是,早就听说徐家大丫头心眼儿多了,今儿一看还真是啊,要跟亲侄女抢生意呢啊。”“就说这徐老歪他们不可能这么好心,还做好吃的叫回去吃饭,那汉阳考童生那会儿,咋没让人家过去吃饭呢……”“……”一时之间,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七七八八的聊了起来,再看院子里徐家老宅的人,徐正江满脸通红,徐凌更是无地自容,郑氏低着头不敢看大家,唯有吕氏、徐冰、徐正湖三人,仿佛跟没事儿人一般。吕氏更是梗着脖子,理直气壮的说:“怎么,分了家她也姓徐,也是我们家的人,帮他大伯、大姑做点事,那是她的福气,你们乱掺和啥?”“哟!徐老歪媳妇儿,你这话说的可真够仗义的啊,你咋嫩么好意思呢?你一个做奶奶的,不说关心、照顾孙子、孙女,一门心思就为了闺女、儿子来刮孙子、孙女,老话可说得好,偏疼儿女不得济,小心以后掉地上。”春柱媳妇儿向来爱打抱不平,而且还特别的敢说话,这会儿看着吕氏那么理直气壮,自然是不惯着,连平日里的婶子都不叫了,直接用话怼人。农村确实有这么一句老话:叫偏疼儿女不得济。也确实有那么几家,给村民们活生生的做了实例。吕氏被这话噎的有些喘不过气,面子、里子全都搁不住了,眼瞅着无法收场的时候,徐凌走上前,挽着母亲的胳膊,缓缓的开口道:“春柱嫂子说话也别这么噎人,谁家的日子谁自己过,能不能得济也不是你一个外人说的算的,再说了,我们家的事儿,还轮不别人上来指手画脚,就算苗姐儿他们分了家,可到底是我们老徐家的孩子,奶奶教训孙女天经地义。”“况且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我们确实不清楚,咱们小八家子一共就这么些人口,突然多了人出来,亮子哥,这事儿你一个里正是不是得给个解释。”不得不说徐凌是个聪明的,几句话轻描淡写,就把苗头轻松的指向了泉南的来历上,不在作坊做事的村民听到这话,也都纷纷看向了里正,刚才那个男人掐徐老歪媳妇脖子的一幕,他们可都还记得。如此暴戾的人在村里,谁知道以后会如何,就在这时,人群中又传来——“亮子,这事儿你得解决了,咱村儿可不止这一个男的,上次就有一个掐我脖子的,那个小子也在咱们村儿呢,到底咋个事儿,你得给个说道啊。”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徐家二房媳妇儿的娘家爹冯方,上一次他企图让俩儿媳妇去作坊做事,被徐苗拒绝之后恼羞成怒,将人家给骂了,是泉东捏的他脖子,如今趁这个由头旧事重提,正是一个好机会。徐苗看着冯方,又看了看徐凌,心知这事儿是给里正二伯惹麻烦了,也真的就是幸亏早就给他们入了小八家子这边的户籍,不然还真是……难办了。徐亮看着门口聚集的村民,背着手缓步走上前,叹了口气说:“各位乡亲,这泉南哥四个早在前几天,就入了我们小八家子的户籍,就挂在了徐苗他们家户头上,这四个人是人苗姐儿请来给作坊打更的,每天来这边拿饭菜。”“平日里也就在作坊那边活动,不出现在村里,所以你们不知道也是正常,至于冯大叔说掐你脖子这事儿,我早就知道了,要不是你惹了人家,那小子能掐你脖子吗?”“那也不行啊,无缘无故来了陌生人,一句话不说就给上了户籍,他们算哪个族的?入了苗姐儿他们的户头,那算老徐家的族呗,那咋没通知我们大家呢?”徐凌得理不饶人的看着徐亮反问。这才是让徐亮最头疼的事情,上户籍好办,可是入族就不好办,需要开祠堂,族内人全都一致通过才可以。这也就是为啥,徐亮不让他们哥四个,太过显眼的出入村里的原因。如今被徐凌抓着不放,他还真的是不好说什么。徐凌是个见缝插针的人,见徐亮不吱声,心里立马知道怎么回事了,不依不饶的又开口说道:“亮子哥,这事儿你做的不对啊,哪有不通过族长,就给人把户籍上了的呢?这就是弄到县太爷那边,你也是没有理的啊。”冯方再旁溜缝的说道:“是啊亮子,你咋能这么做呢,你这明显没把三顺他爹放在眼里啊。”“是啊是啊,三顺他爹可是徐家的族长啊,这族里进人,咋还不得……”“……”正当大家伙你一言、我一语,场面无法控制的时候——“我们可以不姓徐,我们跟老徐家断道?!”态度坚定,声音沉稳。一句话,让原本还讨论的村民,顿时全都寻声看人,三郎牵着小五,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年郎,三个人稳步走进了院子。而刚刚那句话,也正是出自三郎的嘴里。只见三郎一身灰色貂绒大氅,头戴同色貂皮帽子,器宇轩昂的走到自家大姐跟妹子身边,双手背后,好不气派。眉头微锁,眼神犀利的盯着徐家老宅的人,继续说道:“自打分了家,你们隔三差五的就找我们毛病,看见我们过得有些起色,就要东要西,敢问秀才老爷,您是养了我们还是生了我们?凭什么让我们姐弟为你效劳?你是我们什么人?真把自己当我们爹了?”“你……咳咳……咳咳咳……”徐正江刚要开口,直接被口水呛得咳嗽了起来,徐凌看着三郎跟小五身上的穿着,再看徐苗跟徐芽身上的,她在镇上生活多年,自然知道这一身的皮货值多少银子,对这个豆腐坊,也就更加的有些期许。挽着母亲的手,微微蹙眉的开口道:“三郎这话是怎么说的?你大伯跟你爹是亲兄弟,你爹没了,你大伯难道就不是你大伯了?就是陌生人了?”徐苗听到徐凌这般说,缓缓地叹了口气,扯住要开口说话的三郎,自己率先开口说道:“大姑这话说的真是轻巧,那敢问大姑,我爹去世之后,大伯对我们姐弟做过什么?老宅的爷奶又对我们做了什么?您又对我们做了什么?是嘘寒问暖了,还是给我们吃穿用度了?”“要送三郎去大户人家做学徒,可是你的主意?我们姐弟四人过得什么样子,你又可曾有过询问?如今可倒好,动不动就说你是我们的亲大姑,亲大姑对亲侄女、侄子做过什么了吗?”“还有这亲爷爷、亲奶奶、亲伯伯们,我们没分家的时候,你们每天的一日三餐都是谁起早、贪黑做的,三个伯娘犹如大户人家的少奶奶,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寒冬腊月,可是我跟我妹子芽儿,蹲在老宅的院子里,给你们这一大家子人洗衣服,手上冻得全是冻疮,你们谁管过了?还有,大伯是个秀才吧,他有说教过三郎、小五念过一天的书、识过一个字吗?”“我们姐弟没分家之前,去年冬月唯一一次得到新的毛青布,还是徐莹堂姐的相公要来家里,你们怕我们穿的太过寒酸,才给了我们布匹,让我们自己裁制新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