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般的寂静悄然降临,段寒成的怒遏制不住,正在临界点上徘徊。方元霜没有立刻停止,她嘴角挂着一丝笑,眼里却是数不尽的泪光,“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想要怎么打我骂我,我没有还手的余地。”“我打你骂你?”这话在段寒成听来太过冤枉,“自从我让你住进这里,什么时候对你动过手,什么时候又骂了你,倒是你,牙尖嘴利,真是半点不怕死。”。八“我最怕死的那一次,你没救我。”那次被绑架,方元霜哭得厉害,她又小,在那么恐慌的状况下被抛弃,段寒成与周嘉也都没去想过,她要怎么办。也是那次之后,她的日子比死还难受了。这句话真正打击到了段寒成,他无话可说,却又必须要辩解,“元霜,我必须要承认,在你跟向笛的性命中做抉择,她永远是首选,以前你不是也知道吗?”“我知道。”方元霜点头,“正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我这些年一个人在外面,我忘掉了那些事,也消化了对你的感情,可你这是在干什么,把我送到这里,分开我跟宋止。”这些都是段寒成的所作作为,无法辩驳。“段寒成。”方元霜逐字逐句念了他的名字,那一点轻蔑的笑还给了他,“别告诉我,现在变成你喜欢我了?”如果真是这样,他真是可笑到了极点。段寒成没有承认。“当初不喜欢的东西,以后更不会喜欢。”—这次大吵一架,换来的是段寒成一周未露面。这对方元霜是好事,年后她照常投送简历,陈青青那里的课程结束了,缺少的这个时间段就要找另一个学生补上。简历投送出去许久,才有了回复。定下试课的时间,方元霜走出柳江的门,原以为来接她的还是江誉,可站在车旁的人却换了一个,像是段寒成身边的新人,很陌生,她没有见过。“方小姐。”男人看上去比江誉更像一个司机。江誉是段家老爷子培养出来的,是段寒成的左膀右臂,如果只是当司机,未免太大材小用,段寒成派了专业的来,方元霜反倒好受一些。“段总让我来的。”男人神色刻板,面无表情的,“您以后要去哪里,通知我就好。”“好。”对待陌生人,方元霜没什么话好说,她上车,报了地址。目的地距离柳江很远,这里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地段,方元霜找上楼去,按响了门铃,保姆前来开门,面容和蔼,“是新来的小提琴老师吗?”“是的,你好。”“快进来吧。”保姆给她倒了水,切了水果,态度谦卑,与在陈家遭受到的待遇天差地别,方元霜舒缓着微笑道了谢。“我去叫小姐,她这会应该才醒。”看样子不是陈青青那样的乖小孩。方元霜握着水杯等待,没等到楼上的保姆下来,却等到玄关前的那扇门开了,男人侧身进来,拎着一只手提袋,另只手臂上搭着大衣。一进来看到了陌生人,男人怔愣了下,可很快又微笑应对。—这个地方上一次来是为了向笛的事。这次是为方元霜。踏足探监处,对段寒成而言是耻辱的,他给自己的时间是五分钟,五分钟问完就要走。警察将人带了出来。前年当初的绑匪之一病死了一个,现在只剩一个当事人。段寒成坐在对面,看着那张面目可憎的脸,想起向笛就是死在他这种人手中的,心脏就忍不住痛苦抽疼。“这几年的牢狱生活过得怎么样?”段寒成不知道他的名字,言语中不是关心,渗透着轻蔑与讥嘲,“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可以让你过得好一点。”对面的绑匪闻声抬头。一见是段寒成,霎时认出了他来,有些激动。“认出我了?”这省了段寒成很多事,“我问你,究竟是谁指派你去绑架她们的?”这个问题当初庭审时他们回答了很多次。第一次指认了方元霜。第二次改口是为了赎金。可背后的真正原因,段寒成至今摸不清,“一五一十说清楚。”“我认得你。”绑匪的表情足以说明他认了出来,却又开口强调,“是因为那个女人被绑来的时候一直在叫你的名字。”段寒成眉心跳了下,“哪个女人?”“年纪小的那个,周家小姐。”他们这些人早就是不怕死的了,勾勾唇笑了笑,那笑很是下流,“她真是够嫩的,我摸她的时候她哭个不停,要不是她边上那个女人拦着,兴许我真的能得手呢。”段寒成的手垂放在膝盖上,缓缓握成了拳头,面上却在强装镇定,“你不是说,是她指使你们的?”“乱说的。”当初的指控让方元霜一夜之间背上了杀人犯的罪名,让她还没从受害者的身份里抽离出来,就被警察与怀疑的目光团团包围住。她被迫被带走调查,被质问,被所有人嫌弃与厌恶。就连养育她二十年,疼爱她的父母都将他抛弃。换到今天,却成了绑匪口中的一句“乱说的”。段寒成让自己处在平静的范围,没有爆发,“所以为什么要绑架她们,她们被绑架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周家小姐很喜欢你吧?可惜了。”绑匪抬手摸了摸鼻尖,“我记得当时你跟另一个人,都选了救那个女人,那时候周家那个小姐哭得可厉害了,想想就让人心疼。”“既然我们选了另一个,她为什么会坠楼?”“自作聪明。”要不是向笛想让方元霜活下来,或许她就不会阴差阳错地坠楼,方元霜更不会为此背负上杀人的罪名。走出监狱,段寒成与阴霾的天色一样,周身气韵低而沉,上车时,紧锁的眉头始终没展开。江誉回头,“段总,现在去哪里?”“柳江。”一周没去那里了,上一次的争吵很激烈,可段寒成不会将那些话放在心上,他强迫自己不跟方元霜计较,谁让她那样可怜。而她的可怜,大部分拜他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