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今日带云颖初来东宫,其实是皇帝的意思。 云颖初一直随父驻守北疆,虽然云家名满天下,但京城贵族对他们并不熟悉。 皇帝既有意抬举云家,让云颖初做太子妃,自然想把事情做得漂亮、做得顺理成章。 于是皇后想出了这个主意,在萧明彻的生辰宴上由她亲自将云颖初隆重引见给京城贵族。 但是没想到萧明彻竟然为了徐宛宁如此忤逆,丝毫不给皇后留颜面,既令皇后有些意外,亦有些不痛快。 当下笑意僵持在脸上。 沈雨燃虽然一直在水榭外,但水榭中的情形她看得分明。 生辰宴上的这一幕跟前世一模一样,只是前一世的她被情爱迷了眼,只因为萧明彻痴心徐宛宁而难过,这一世她清醒了,立马看出些不一样的门道。 譬如,萧明彻和皇后之间的嫌隙,在今日就已经埋下了。 想想也是,帝后一向恩爱和睦,若不是萧明彻同时触怒帝后,好好的太子怎么会说废就废? 沈雨燃站在水榭外看着好戏,没想到荣安公主撺掇皇后召她们三个侍妾进去。 真是……一刻都不得闲。 她跟在秦怀音和宋绮心的身后,将头埋得很低。 只是她明白,这样做多半没什么用,荣安叫她们仨进去,是特意让她给徐宛宁找不痛快的,头埋得再低,也没什么用。 “妾身秦怀音、宋绮心、沈雨燃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秦怀音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她知道自己今日会拜见皇后,也期盼着在皇后跟前得到嘉许,却没想到连宋绮心和沈雨燃都有份来拜见皇后。 她们俩……压根没为生辰宴出力,凭什么? 皇后的眸光在三人身上逡巡,三位侍妾年纪相仿,一个满面春风,一个文静内敛,一个……把头埋得很低。 思忖片刻,皇后便猜出上回荣安所说“比新进宫的秀女都更出色的”是谁了。 她的目光稳稳落在沈雨燃身上:“抬起头来。” 沈雨燃吸了口气,抬起头,却依旧收敛着眉眼,不去直视皇后。 这一抬头,水榭里的人都看清了她的模样,皆是暗暗吃惊。 唯有素来行事不羁的梁王萧明承眯起眼睛:“父皇一向夸赞太子殿下洁身自好,不近女色,如今看来,太子殿下不是不近女色,只是庸脂俗粉入不得眼罢了。” 这话说得轻佻,皇后淡淡瞥他一眼,他依旧笑着,不再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 还是来了。 沈雨燃在心中微微一叹,上前朝皇后盈盈跪拜。 “妾身沈雨燃,给皇后娘娘请安。” “沈雨燃?”皇后打量着眼前的美人儿,心中暗暗赞叹。 春光从水榭的窗棂透进来,恍若在她身上笼上了一层闪着金光的薄纱。 她站在那暖黄的光晕中,美得混不似真人,真真一副神仙玉骨。 难怪徐宛宁头回见到就失了态。 “是。” 水榭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沈雨燃身上,有惊讶的,有欣赏的,有欢喜的,也有忌恨的。 她浑然不觉其余人的目光,垂眸淡淡回话。 皇后道:“你是扬州人士?” “是,妾身的祖籍是扬州青石镇。” “沈家……”皇后眯起眼睛想了想,“青石镇……沈之远是你什么人?” “回娘娘话,沈之远是妾身的曾祖父。” “如此说来,你跟本宫倒是大有渊源。” 上辈子沈雨燃是陪着萧明彻复位,以太子妃的身份拜见了皇后,这才得知自家曾祖父跟皇后的祖父有渊源。 这一世既然提前跟皇后说上话了,沈雨燃自然要好好利用这一层关系。 所以在回话的时候,她特意提到了“青石镇”。 皇后的祖父正是扬州人士,跟秦怀音的家族有亲戚关系,而他年少时因为家道中落,在青石镇的书香门第沈家蹭过私塾,也因着这层关系跟沈雨燃的曾祖父是同窗。 只是沈雨燃的曾祖父后来去了南方任职做官,皇后的祖父做了京官,两家便没有再来往。 听着皇后说着渊源,沈雨燃故作不知道:“妾身倒不知道曾祖父跟娘娘有什么渊源。” 皇后笑道:“本宫的祖父年少时家境贫寒,在青石镇沈家读过三年书,跟你的曾祖父沈之远是同窗。你年纪小,怕是没听家中长辈说过。” “妾身的父母去得早,家里的事的确知之甚少,”沈雨燃轻声道,“不过上京前,伯父说咱们家从前跟皇后娘娘家是有来往的,当时只当伯父在胡说呢。” “不是胡说,”皇后道,“祖父一直很怀念在青石镇的日子,可惜他老人家身子不大利索,直到离世都未能返回扬州。” 见皇后目露悲伤,荣安便劝慰道:“母后不必伤心,太爷爷虽然没有再回扬州,可他老人家活了七十三岁,是真正的喜丧啊。” 萧明彻默不作声地拿了帕子,为皇后拭泪。 皇后见他这般,方才对他的恼怒稍稍消解了一些。 “今日母后再遇到沈老先生的后人,也算是圆了太爷爷的念想了。” “是啊,真没想到今日能遇到沈家后人。” 从扬州挑几个家世清白的美人进东宫虽然是皇后的主意,但她全都交给扬州知府去办,没有亲自过问过。 即使看到名册中有一个姓沈的,也没想到就会是青石镇沈家的姑娘。 此刻见到沈雨燃,自是心中感慨万千。 “今日既然叫本宫见着了你,也是一桩缘分。”皇后道。 荣安笑道:“既是缘分,母后是不是该重赏沈夫人了?” 又来重赏? 沈雨燃想,我可没银子打赏奴才,千万别赏! 她正腹诽着,皇后道:“雨燃既然是彻儿宫内的人,要赏也是彻儿来赏,哪里该本宫赏赐的。” 荣安眨了眨眼睛,望向萧明彻。 所有人也都望向萧明彻,尤其是徐宛宁。 她很希望萧明彻可以感受到她的心意,不要赏赐沈雨燃这个贱人。 然而萧明彻并没有看着她,他的目光全都落在沈雨燃身上。 “既然她跟母后有缘,儿臣自然该赏,从今日起,便不再是侍妾,而是孤的……奉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