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修明让她少说两句。“夏夏虽然嫁出去了,但我是希望她能过得好,时律连一起吃个饭的面子都不给,你能指望他对我们女儿真心吗?”盛又夏坐在位子上,听着她说,我们女儿。挺讽刺的。叔叔婶婶招呼服务员开始上菜。盛又夏没看到小弟,崔文姗对儿子也管得严,八成在家做功课呢。“夏夏,你给时律打个电话。”崔文姗似乎觉得,她丢脸丢得还不够。“他手术的时候,肯定不会接的。”盛又夏想不通,一家人吃个饭为什么要搞得这么累呢?崔文姗保养得当的脸上,挂满笑意,她太懂得适可而止了。她就是这样厉害的角色,所以别人都会夸她是个好后妈,对盛又夏是视如己出。她还特别会照顾人,哪怕在人前,她都毫不掩饰对丈夫的体贴、温柔。崔文姗给盛修明倒茶,将碗筷都给他布置好。“我姑妈家的女儿,刚结婚不到两个月就怀上了。”盛又夏眉心轻跳,她是不是得准备两句话,刺挠回去?“都说夫妻恩爱的人,很容易就会有孩子。”“夏夏,我还年轻,还能帮你带带孩子呢。”“你跟时律之间,要是不论你去哪,他都能跟你一起,那感情就差不了。”傅时律在门口站了一会,这样的角度望进去,盛又夏正好背对他。脑袋微微耷拉,跟面对他时的模样完全不同。平时不挺能耐吗?现在被人家喂了一嘴阴阳怪气的话,怎么焉了?“先生,您是要进这个包厢吗?”服务员被挡住了路,礼貌地询问。众人听到这话,纷纷抬头望去。盛又夏看到盛修明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大家神色变化都挺大。她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扭头望过去,男人的身影正好压过来。盛又夏一脸吃惊,赶忙从椅子上站起来。“你?”“我不是让你先来,说我动完了手术,我直接从医院过来吗?”真是睁眼说瞎话呀。但同桌的长辈都起身了,争相要给傅时律安排座位。他手掌朝着盛又夏旁边的椅子上一搭,将它轻轻往后拉开。叔叔婶婶高兴极了,甚至觉得脸上很有光,谁都知道傅时律虽然行医,但傅家的背景却是一般的豪门都高不可攀。“时律,你要喝什么酒?”“不用了叔叔,明天还要看诊。”他脱了外套,想要将衣服搭在座椅上,崔文姗见状忙叫了盛又夏一声,“还不把时律的衣服去挂起来?”盛又夏想伸手去拿,手掌却被傅时律握住了。她的手指冰凉,男人的掌心却是温热热的,“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他随手就把衣服丢在了靠背上。盛修明这个老丈人看到女婿,自然也高兴,这么看来,小夫妻的感情是不错的。“不喝酒也行,那就喝饮料。”婶婶亲切地招呼,将新上来的菜转到他们面前。“夏夏,你跟时律都别客气,快吃。”盛又夏话很少,除了偶尔说句谢谢外,几乎不插话。崔文姗见大家吃得差不多了,她笑意盈盈地望向盛又夏。“我们家夏夏打小就多才多艺,钢琴弹得也好,要不让她弹一曲怎么样?”盛又夏仿佛被拉回到小时候的记忆中,她学得多,每晚都要练到很晚。崔文姗为了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好后妈,一有出风头的机会,就要让盛又夏出来表演。有一次,因为临时出门没带义甲,古筝弹得太久,手都差点割烂了。傅时律目光扫向了包厢角落内的那架钢琴。“我不想弹。”盛又夏直接拒绝了。崔文姗不会勉强,看着盛又夏冷冰冰的脸色,她却依然还能面露微笑。“好,不弹不弹,我还拿你当小孩子,是我的不是。”傅时律余光睇见了盛又夏放在腿上的手,纤细的手指握成拳头。这个后妈挺厉害,外人只看见了盛又夏的冷漠拒绝,倒是看不出她的步步相逼。他坐在那里,突然轻笑出声。“钢琴曲有什么好听的,我就不喜欢。”他这话一出,颇有点拆台的意味。崔文姗依旧面带浅笑,“那时律平时都喜欢什么呢?”傅时律拿出盒烟,抽了一支塞到嘴里,他牙齿轻咬着,衬出漫不经心的痞。他骨相漂亮,喉结的形状漂亮,就连身上的衣服都显得很高贵,他嘴角忽而勾勒起来。“阿姨,我想听段小曲,听说你以前是名角,可以来一段吗?”崔文姗那点未达眼底的笑意,就这么僵住了,显得整张脸很木。“我已经很久没唱了,嗓子都不行了。”她当了二十来年的盛太太,外面谁都不敢提起她的过往,可傅时律压根就没把她放在眼里。“我瞧你说话的气息,应该还能唱,要不试试?”盛又夏终于抬了下头,灯光将男人面上的漠然割得四分五裂。傅时律要是卸下了伪装,他就变得很难缠,有一种恃强凌弱的变态感。“阿姨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毕竟以前听你唱曲都得买票,我连一张票钱都没给。”盛又夏不得不说,在这一刻她是很解气的。她抬眼去看盛修明的脸色,太难看了,但他不好说什么。崔文姗清了清嗓子,也就站起身来,“既然时律给我捧场,那是我的面子大,我就清唱一曲吧。”她那点本事,并未退化,嗓子依旧清澈如泉。她押着调,小指微曲,状若兰花。盛又夏听家里的佣人说过,妈妈去世前经常会接到电话,对面有个女人一直在唱曲给她听。久而久之,就病得越来越重。傅时律突然凑近而来,说话时气息缱绻在她的耳侧。“好听吗?”盛又夏回过神,崔文姗已经唱完了一曲,到底是岁数上去了,气喘吁吁需要调整。她总要给点面子的,毕竟崔文姗这都不算主动和她撕破脸。她勉强点头,给个好评吧。“挺好听的。”傅时律却没有顺她的话,他带着不留情面地批判,“我觉得,也就那样。外界有点夸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