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王驾崩,殷隐岂会不知。既然知晓,又为何迟迟不归?
鲁都外二十里,有一乘牛车缓缓行来。驾车的是个麻衣青年,牛车上躺着个怪老头,左手葫芦饮酒,右手竹简讲经。
“无为非无为,有为而不为。”怪老头饮一口酒,说一句话。青年跟着念一遍,记在心中。
“铜铁不铸刀兵,农夫不可胜食。”老头再饮一口,又讲一句。青年跟着念一遍,记在心中。
“丝可暖,麻亦可暖,衣丝而摈麻,不若衣麻而摈丝。”老头讲完,没酒了,酣然睡去。
牛车平稳,平稳是慢,慢是自然,自然是大道,大道至简,大道无为。
“慢点,再慢点。”老头大概是嫌弃颠簸,并没睡着。
青年性子极好,也不驭牛。牛儿甩尾吃草,从薄薄一层白雪里翻出新芽,细嚼慢咽,不紧不慢。
一牛两人,慢慢悠悠,日行三十里,属实是慢。
便是离鲁都还剩二十里地,也磨到第二日正午,这已经是青年甩了几鞭后,牛儿加快了步子。牛车吱呀吱呀,踏雪有痕,从问道山绵延到鲁都。
“师父,到了。”青年轻声唤道。
老头端坐牛车,整理衣冠,左手持葫芦,一滴酒也没了;右手持竹简,一个字也不见。青年驾车进城,旁若无人,十万军士严阵以待,无人敢拦。
“就这样让他进城了?”公子海问。
“海,殷先生,你务必尊敬。”吴夫人回答。
公子海不言不语,跟着吴夫人回宫等候。这一天,他等了太久了,也不差这一会儿。
牛车进了鲁都,又进了宫阙,直到殿外,这才停下。
满朝士族,连带公子海,吴、艾两位夫人,都朝老头行礼。
“太师,先王驾崩,公子海当立为嫡,这是规矩。”太保陆旭出言道。
“天子已经废嫡,再立该是小白。”太傅艾曲争执道。
“小白。”殷隐唤了一声。
青年走了过来,殷隐转身出了大殿,众人不明所以。
吴夫人脸色大变,问:“太师,为何是小白,海才是长子。”
殷隐招呼公子海过去,公子海面露喜色,一路小跑。
“你来替我驾车,如何?”殷隐说道。
公子海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殷隐驾车而来,又驾车而去,区区一言,寥寥两字,仅此而已。
太傅艾曲大喜,跪伏高喊:“恭迎吾王。”
满朝士族或欣喜,或苦涩,接连跪伏,高喊:“恭迎吾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