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莫到处跑,当心河神捉了去。”一个妇人瞧见这一撮挤在青枫浦看热闹的稚子,招手道。
刘长安“哦”了一声,顺从地跑到妇人边上去了。
“你们也各自去跟着在家大人,今天不许乱跑。”妇人撂下这一句话,领着刘长安走了。
稚子们当即散了去,枳珏同雁舟一同走,问:“当真有河神?”雁舟点点头。珏又问:“河神是好是坏?”雁舟默不作声,可能这个问题也把他难住了。
“大慈河神,庇吾德邦。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三牲为祭,五谷作礼。”赵伯焘头顶高冠,依次接过猪、牛、羊与稻、黍、稷、麦、菽,行三跪大礼。众人连同观礼台上坐着的五人,也如此。
“大悲河神,怜吾德邦。河清海晏,国泰民安。童男为侍,童女作婢。”赵伯焘神情肃穆,行九拜大礼,众人皆伏。九拜完毕,众人起身,唯独赵伯焘不敢起身,他平日里不沾阳春水的双手拿着一个竹筒,里面有二十八枚竹签,高低一致,宽窄也一致。全村三百五十一户,八百六十二人眼盯着赵伯焘,看着他嘴里念念有词,双膝跪地,双手高举,每一枚竹签都在烈日下烨烨生辉。
“啪嗒。”终于有一枚竹签落地,童子捡起来,递给赵伯焘。
“刘长安。”赵伯焘高举竹签,他的嘴唇有些干裂,他的嗓音有些颤抖。
刘长安,珏是认识的,和他一般年纪,他的母亲连两方腊肉都拿不出,不在学塾念书,去年已经跟着他的母亲在地里刨食。刘长安的母亲,是一个懦弱且瘦小的女人,克死两个丈夫,如今连独子也保不住。她神情呆滞,瘫倒在地,只是哭,看着她的独子被带到高台。河神有灵,一语成谶。
“这是福气。”有人安慰道。妇人的哭声渐渐小了,刘长安站在祭台上,看着母亲发笑。
赵伯焘拿过另一只竹筒,里面二十三只签子。他依旧伏地,嘴上念叨着,又是一只签子落地。
赵伯焘拿过签子,在童子的搀扶下站起身来,他的手不住地颤抖,他的腰佝偻着,他的脸色红润,面对众人,念道:“邵如意。”
邵家,是枳西大户,有田地几十余亩,邵家邵仲贵中年得女名如意,被邵老太爷视作掌上明珠。
“哭哭啼啼,让人笑话,”邵老太爷瞪了一眼一干女人,招手让如意过去。邵如意早慧,脸色发白,身子颤抖,两眼泪汪汪望着爷爷。
“如意,这是规矩,”邵老太爷怜爱地给孙女整了整衣物,又对着河神三拜,“河神老爷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