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规矩,贺宁霜应该称呼陆肆月一声表嫂,若是再恭敬一点,应该称呼一声嫂夫人,是断不能称呼为姐姐的,除非贺宁霜也是陆肆月这一房的人。望了一眼旁边好像事不关己的陆肆月,沁宁又忍不住恨铁不成的在心里骂了句。这么多年,真是白教了,怎的好赖话都听不出来了?这都开始姐妹相称了,是不是打算默许对方进门做小啊?都这样了还无动于衷,真是活该被人算计到头上。“姨奶奶,月姐姐可真孝顺,刚进门就过来给您请安,您真有福气。”贺宁霜好话箩筐,挨着老太君坐下更是笑容满面。“嗯!你们都是好孩子。”老太君笑着应了声,然后想起什么的望向沁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得贺宁霜更显疑惑。“老太君自然是有福气的,夫人在武仪观日日为老太君焚香祈福,后来听闻老太君病重更是不辞辛劳的寻医问药,若非如此,早该跟将军一起回府了。”见陆肆月不说话,沁宁便上前应声,同时伸手接过了司墨递来的一个瓷瓶。“这是夫人给老太君求来的养元丹,祝老太君延年益寿,岁过松柏。”沁宁礼数周到的上前行礼,送上了手里瓷瓶。“养元丹?这可是万金难求的好东西啊!月姐姐真是有心了。”贺宁霜神色微动,伸手就要替老太君接过瓷瓶,却不想沁宁微微倾身就避过了。“陆小姐所言极是。”沁宁借着回话施礼的功夫避开贺宁霜不算,一句陆小姐更是让所有人都愣在当场。“放肆!哪来的贱奴竟敢胡言乱语?”翠湖率先出声,却是问责。在翠湖的想法里,沁宁是陆肆月那边的人,说的话自然是故意针对自家小姐,所以她必然要处处维护,如此才能显得她忠心,而且大家都是奴仆,由她开口总好过自己小姐计较,可是谁能想到,最后被骂的却是自己。“混账!主子还没开口,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老太君听闻瞪了翠湖一眼,那眼神狠厉,吓得翠湖鬓角冒汗,急忙跪到地上告罪。“姨奶奶息怒,翠湖也是一心护主,毕竟谁不知道我是将军府的表小姐,月姐姐身边的人竟然还能叫错,可见平日里还是约束少了,以后出去怕是要被人笑话的。”贺宁霜说完望了一眼始终不说话的陆肆月。“胡说,这里边当是有误会。”老太君的维护看得贺宁霜和陆肆月都有些疑惑,倒是沁宁淡笑着认了错。“确实是误会,毕竟夫人只有一个妹妹,那就是丞相府的二小姐,刚才听这位表小姐称呼夫人为姐姐,就私以为是丞相府那位二小姐,实在是罪过,还请表小姐不要见怪。”沁宁说得轻巧,但话里意思却是一层又一层。如果不是贺宁霜乱叫人,谁又能误会她呢?既然明知道自己是表小姐,那就应该称呼表哥的妻子一声表嫂,叫姐姐是怎么回事?难道还想嫁进去做小不成?听到沁宁的提醒,老太君这才明白过来,顿时有些不悦的瞪了贺宁霜一眼,这丫头的心思,本以为皇后懿旨赐婚之后有所收敛,原来都是她自以为吗?“不知者无罪,也是我口误,还以为叫姐姐会亲近些,刚才见表嫂没反对,还以为是也想跟霜儿亲近呢!”所以你是不想跟我亲近的,是吗?贺宁霜把矛头指向陆肆月,后者觉得有些烦躁的皱了皱眉头。只要一想起贺宁霜竟然敢对萧夷陵下药,而自己要不是刚好出现,这两人可能已经成就好事,她就觉得心里膈应,而且事发后萧夷陵竟然还把人留在府里,这让她更加难以接受,甚至有些后悔回来。“听说表小姐已经得了皇后懿旨,很快就要远嫁,夫人要是跟表小姐太过亲近,日后表小姐嫁人,夫人怕是要伤心难过了。”沁宁的话让陆肆月猛然望向她,而贺宁霜更是忍不住瞪了沁宁一眼。怎么这伺候的丫头如此话多?更重要的是竟然没有人对此有异议,这让那个贺宁霜忍不住偷偷望了一眼老太君,心下愕然。这说话的人到底是什么人?老太君竟然如此纵容?而她一口一个夫人,明明就是尊陆肆月为主,如此也不过就是个奴才,怎么还能得了老太君的眼?“你要嫁人了?”还是远嫁?那就必定不可能是嫁给萧夷陵了,这样一想,陆肆月突然就觉得心情大好,对贺宁霜的婚事也有了些好奇心。“表嫂这是才知道?”贺宁霜望着陆肆月一阵打量,有些怀疑和审视。这件事情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竟然没能传到陆肆月耳朵里,难道说这段时间她都没有跟外界接触吗?连她身边的丫头都知道,为什么她会不清楚?再不济,表哥难道也没说吗?为什么?贺宁霜在心里猜疑,陆肆月却是不以为意。“这还真是赶巧,初初听闻老太君病重,月儿还在担心,如今看到老太君安好,怕不是表妹的婚事给老太君冲了喜,所以老太君才能好的这么快吧!”听到陆肆月这看似天真懵懂,却处处心机的话,所有人都皱了皱眉头,却也没说什么。毕竟陆肆月没说错啊!病重本就是谎言,这会儿也不可能揭穿,而且把功劳都给了贺宁霜,说是她的婚事冲喜救了老太君,难道还要否认不成?是老太君没有安好?还是婚事作假?这会儿可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听到陆肆月这句话的沁宁很是满意的扬了扬嘴角,扫过面色精彩的贺宁霜和老太君,觉得这将军府也不过如此。“如此,这养元丹老太君便先收着吧!日后有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用好了。”陆肆月挥了挥手,沁宁便上前把手里瓷瓶交给了旁边伺候的尤嬷嬷。“你手里好东西倒是不少,什么时候也给为夫准备一些?”伴着说话声,门外走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屋子里几人表情各异,却只有陆肆月突然僵硬的不敢回头去看。“陵儿来了?”老太君看到萧夷陵出现很是高兴,之前这人只是露了个脸,看起来还是一副暗恨气结的样子,如今却能开口玩笑,可见是气性已经过去了。只是不知这气性的消散,是不是也有陆肆月的几分功劳。这样想着的老太君扭头望向一旁,却看到陆肆月端着身子没有反应,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大将军吉祥!”沁宁适时开口问候,打破了因为陆肆月沉默而产生的诡异。“你是?”路上已经听闻陆肆月带了人回来,萧夷陵原本以为那人是崔灵,结果却看到有些陌生的沁宁,于是皱了皱眉头。“是我认的姐姐!”沁宁还没来得及开口,陆肆月已经回神打断。“姐姐?”萧夷陵挑眉,不置可否,但陆肆月却态度坚决,望着萧夷陵毫不退缩,倒是袖子里紧握成拳的双手,透露出一丝紧张。沁宁心头微暖,嘴角笑容淡然。她原本是想着以管事默默的身份跟在陆肆月身边进府,但年龄毕竟不算大,所以便借了个大丫头的身份,谁知道陆肆月竟然不愿她低人一等,偏生要说她是姐姐。“承蒙夫人不弃,能够伺候在夫人左右,是沁宁的福气。”既然进了将军府,那就得遵守将军府的规矩,以后行事若想方便,为奴为婢最好。听到沁宁这句话,最先惊诧开口的竟然是老太君。“你要伺候她?!”这都什么跟什么?老太君欲言又止的望着沁宁,而后者却是一派坦然的回了一礼。“还请老太君成全。”这话说的诚恳,老太君就算还想开口,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最终只是叹了一气,说了句随便你们。“既然老太君安好,那孙儿便不扰老太君清净了。”萧夷陵如同来时一般,匆匆离去的时候却不忘拽了陆肆月一把。“你……!”干什么?!陆肆月瞪大眼睛想要呵斥,就连挣扎的动作都已经摆出半幅,结果想起身处的地方是青松苑,而且还有那么多人看着,便咬牙瞪着萧夷陵背影,不甘不愿的被人拖了出去。看到两人旁若无人的拉扯离开,贺宁霜咬牙切齿的低头跟着告退,倒是沁宁故意落后半步,恭恭敬敬的给老太君行了个礼。“宁丫头!”老太君终于忍不住上前握住沁宁的手,而尤嬷嬷也是湿了眼眶,却强忍着激动跑去门口看守着不让人靠近。“老太君还是一样健朗,沁宁也就安心了。”沁宁笑望着老太君,也不急着把手抽回,而是扶着老太君坐回原位。“你这丫头,怎么一走就是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捎个信儿回来,你可知道太后她老人家有多惦记?”老太君坐回原位,拉着沁宁的手一个劲儿说道。“是沁宁不孝,给外祖母添麻烦了。”沁宁垂眸如是说。“你这孩子,太后那是怕你麻烦的人吗?你说说你,当初一走了之,事情了结了也不回来,怎么就这么狠心?”老太君拍着沁宁的手,责怪有,心疼却更甚。“前尘事了,又何必回望?沁宁如今过的很好。”回想当年,沁宁并不觉得有什么遗憾。“胡说,你的身份哪里需要去伺候人?多少人伺候你都不为过,还敢说自己过的好,要是被太后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气呢!”老太君低声呵斥道。“那您就别跟她老人家说了,我在这里也待不久。”“怎么就待不久?难道你还要走?”老太君不认同的皱眉。“我之所以回来,是因为月儿还小,要管理将军府这一大家子有些力不从心,所以我先教着,等她上手了,我自然就要回去过自己的日子了。”沁宁的话让老太君听得一愣,然后小声的问道。“你跟月儿那丫头真是姐妹?”老太君心生狐疑,沁宁却是淡淡一笑。“那丫头跟我有缘,一直姐妹相称,她希望我好,我也希望她好,若非她要嫁的是大将军,就算是丞相府以权相逼,这婚事恐怕也成不了。”沁宁的话,老太君是信的。要知道眼前这位,身份可不低,不光是在太后跟前得脸,就是去了皇上跟前,说话也是有分量的,当年若非时事所迫,又遭遇情殇,眼前的人儿也不会是如今这副模样。想到这里,老太君又忍不住有些庆幸,好在霜丫头的事情没有成,不然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跟眼前人交代,而且事情闹成这样,老太君也是十分尴尬。“你们都是好孩子,今天回来也都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以后的事情慢慢来就好。”老太君笑着让尤嬷嬷把沁宁送了出去,等人消失在视线之后,原本的笑脸也跟着变得沉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