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夷陵离开御书房之后,皇帝凤隋望着门外有些表情有些愣怔,直到柳公公上前喊了一声,他才收回视线没好气的骂了句。“那臭小子是越来越放肆了!”“这还不都是皇上您惯的吗?”柳公公笑着给凤隋送上一杯新泡的热茶,后者接过之后没有喝,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所以你的意思,是想说这一切都是寡人的错?”“奴才不敢!”柳公公低头垂眸,急忙跪到地上请罪,看的凤隋有些烦躁的挥了下手。“起来吧!动不动就跪,也不怕把你这身老骨头磕散了。”凤隋没好气的说完,目光幽幽的望向门外,然后轻声谈道。“明明是个武将,却比朝堂上那些文官更有心计,跟寡人对上硬是一次也没吃过亏。”“辛亏萧家只出了一个萧夷陵,不然寡人这位置怕是也坐不安生。”凤隋说完哼了声,脸上表情却是五味杂陈。听到皇帝这句话的柳公公没应声,只是爬起来后低头望着自己脚尖神色淡然。萧家一门忠烈,虽然其心可表,但功高震主,又怎会不受忌惮?大将军如今收敛锋芒,为的不过是日后对上丞相时,能够得皇上一句话罢了。而皇上虽然心知肚明,却还是忍不住多想了一些,当臣下太过聪明又太有本事的时候,身为君王的人若是无法完全掌控,又如何能够安心坐稳王位?一君一臣,不管如何惺惺相惜,注定关系隔山海,感情再深厚,也始终抵不过这万里江山。所以大将军避走西北,处处收敛,哪怕进退得宜,却还是招了别人红眼,不然……。“大将军!”通往宫门的大道上,太子凤煜从角落走出,喊住了正要出宫的萧夷陵。“殿下!”萧夷陵回头望着凤煜拱手行礼,却只是半幅就被凤煜给拦下了。“大将军不必多礼!”凤煜望着萧夷陵,细细的把人打量了一遍,确认安好之后心下松了一口气,同时嘴角微扬的笑了笑。“此次南下辛苦大将军了,大将军为国为民,本殿铭记于心,父皇也不会相忘的。”凤煜望着萧夷陵的眼神很是崇拜,同时还有些小心翼翼。“殿下谬赞,在下只是尽了本分。”萧夷陵望着凤煜也是一阵打量,不知不觉,昔日跟在身后的小萝卜头,竟然也已经长大到可以独当一面了。“大将军谦虚了,这么多年大将军为大凤朝做的,当得起这份赞誉。”凤煜笑望着萧夷陵,袖中的手微微握紧。“能得殿下夸赞,是在下的荣幸。”萧夷陵说完拱了下手。“若是殿下无事,在下这就出宫去了。”“大将军!”看萧夷陵要走,凤煜忍不住又把人叫住,这次却让萧夷陵望着他微微皱眉,抿着嘴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邾城知府王梭,本殿还没谢过大将军。”凤煜在心里深吸一口气,面上却不显的望着萧夷陵拱了下手,而萧夷陵急忙侧身避过。“在下惶恐,不知殿下何意,还请殿下明示!”萧夷陵垂眸望着地面,不缺看凤煜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是本殿唐突了。”将萧夷陵回避的样子,凤煜神色微黯,却还是笑了笑。“诚如之前所说,大将军为国为民,本殿铭记于心,父皇也不会相忘,如今大将军刚刚回京,想来也是急着回去休息,本殿也就不便挽留,我们改日再聚,可好?”凤煜最后一句问的有些小心翼翼,定睛望着萧夷陵。垂眸的萧夷陵眼神一黯,再抬头的时候,望着凤煜微微叹道。“殿下是储君,当知道有可为有可不为,这样的话,日后还是不要说了吧!”萧夷陵的话让凤煜身形微僵,却还是淡淡的应了声。“大将军说的是,本殿受教了。”再次对望一眼,萧夷陵没说什么的拱手示意,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开去。“殿下,这大将军也太不识抬举了!”今日身边跟着的小太监刚从别的地方调到东宫,正是邀宠的时候,见萧夷陵对凤煜态度冷淡,说话也不甚客气,便忍不住想要拍拍马屁。听到小太监说话的凤煜收回视线,淡淡的扫了对方一眼,然后问。“听说你之前是在太学那边伺候?”“回殿下,奴才小川子,之前是在太学伺候小主子。”听到凤煜问话,小川子压下心中兴奋恭敬回道。“什么时候进宫的?”凤煜转身往回走的时候又问。“回殿下,奴才进宫已经八年了!”八年早就已经熬成了人精,之前在太学伺候那些小主子也就罢了,如今在东宫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小川子自然不会放过。“八年吗?倒是挺长时间的。”凤煜自言自语一样的说完,在踏进东宫大门的时候突然脚步一顿。“殿下?”小川子一个不察,差点撞在突然停下的凤煜身上。“八年你都没想着打听打听大将军的事情,想来也不是个机灵的,从哪来的便回哪去吧!”留下这句话的凤煜转身走得头也不回,而小川子在愣怔之后表情惶恐的想要求饶,结果却被守门的侍卫捂着嘴拖了下去。此时的凤煜脸上面无表情,没有了在萧夷陵面前的温润儒雅,反而多了一丝冷冽和桀骜。大将军说的对,他是太子,就应该有太子的样子,不管心中怎么想,都不能被人窥探,也不能落人把柄,今日一切都是必然,而他,只需做好自己的事情便够了。“殿下?”平日随身伺候的魏公公看到凤煜一个人回来,微微一愣,却也没有多问,等伺候着凤煜用膳过后,他才出去打听了一声。“公公,那小川子到底犯了什么错啊?”负责打听事情原委的小太监不甚明了的望着魏公公,问得小心翼翼。“那就是个蠢的,你以后记得学着点。”魏公公瞪了问话的小太监一眼,后者诚惶诚恐的急忙应是,却依旧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慢慢的躬身退了出去。大将军放肆吗?魏公公那张老脸上嗤笑一声,那也是人家有放肆的资本。如今也只有大将军会跟殿下说那样的话,会提醒殿下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就连皇上都是放任殿下自己成长,却只有大将军会关心殿下。虽然分别十年,大大将军还是大将军,不怪乎殿下惦记了这么多年,偏偏还有那眼皮子浅的在殿下耳边说大将军的不是,简直就是找死。魏公公一点都不心疼那个小川子,只当无事发生的去内务府,让人再给找个新的小太监,最好是机灵点的,可别又惹了殿下不快。“将军,太子殿下刚才拦下您到底想做什么?”暗一跟在萧夷陵身边,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心中阵阵狐疑。“笼络人心。”萧夷陵信步走出宫门,暗一急忙跟上,却表情古怪的嘀咕道。“太子殿下想什么呢?就算他不笼络将军,照着皇上的意思,他迟早也是要即位的,到时候将军必然也会效忠于他,这又何必呢?”“所以说,他还是太嫩了。”萧夷陵回想刚才凤煜的样子,回头望了一眼皇宫方向。皇帝对他的试探是警示,而太子的所作所为是不想让他因此寒了心,同时也想向他示好,对他把王梭送上门的事情,同时也心存感激。但这些事情并不足以为外人道,说到底,他们都有私心。既然如此,大家各凭本事,太子身为储君,就更不应该随意放下身份,还上赶着给人送把柄,就算那个人是自己,也不能掉以轻心。只要王梭还没能在南方站稳脚跟,甚至做出一番事业,太子手中的筹码就始终不足,而身为大凤朝的大将军,萧夷陵就更不可能明着站队,哪怕面对的是太子,是一国储君。身为臣子,唯一能够效忠的就只有皇帝,只有那个坐在皇位上的人,就算太子是皇帝属意的继任者,在他还没有坐上那个位置前,萧夷陵都不会跟他有什么关系,而他也不该急着在自己面前表态,露出自己的野望。这皇城中多是眼线,这京城中也多的是魑魅魍魉,如今的太子还没有与之一战的本事,而萧夷陵,也还有未尽的夙愿,出不得差池。快马赶回将军府的萧夷陵,路上想了很多,以至于回到将军府后,被管家敬叔拦下时才会有片刻的愣怔。“将军,老太君有请!”敬叔恭敬的低头行礼,虽然开心萧夷陵的平安归来,却面不改色的压下了心中激动情绪。“嗯?”萧夷陵皱眉望着敬叔,见对方站在廊下动也不动,他伸手揉了一下眉宇。“跟老太君说,我明天会跟夫人一起过去给她请安。”萧夷陵的话让敬叔表情微变,却也只是一瞬,然后抬头望着他。“将军,老太君担心了好几个月,这会儿得知您平安回府,若不亲眼看看,怕是要辗转难眠的。”敬叔说得委婉,却将一个大大的孝字压在了萧夷陵头上。“那夫人提前回府,老太君可有召见?”萧夷陵沉声询问。“夫人舟车劳顿,回府时老太君正在休息,所以夫人直接回了昭澜苑,老太君醒来也没特意召见。”敬叔这是在提醒萧夷陵,老太君是想先见见萧夷陵,然后再见陆肆月,至于理由是什么,倒也不难猜。“既然如此,那就容我先回去洗漱一番,换身衣服再去给老太君请安吧!一路风尘仆仆,可别叫老太君看了更心疼才好。”既然说老太君担心他,那他就该收拾精神了再去见人,不然叫人看了反而更担心,岂不是更不孝?萧夷陵说完望了敬叔一眼,不等对方再次开口的越过走廊往昭澜苑走去。见萧夷陵头也不回的消失在走廊尽头,敬叔忍不住深深的叹了口气,神色莫名的转身去了老太君的青松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