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肆月有些后悔没留在马车里休息了,就算地方小,好歹不冷啊!至少还没风。“阿嚏!”司墨站在陆肆月身后打了个喷嚏,事后还吸了吸鼻子。“走吧!回去了。”陆肆月无奈的望了眼披风都没带的司墨,转身就要往回走。“啊?”不是刚来吗?司墨茫然的跟着陆肆月转身。“你连个披风都不带,一会儿吹风染病我还得照顾你。”陆肆月嘴巴上虽然抱怨,但脚下步子却越来越快。“这不是忘了嘛!而且奴婢身强体壮,才不会轻易染病呢!”司墨紧跟在陆肆月身后,有些骄傲的昂头回应,完全忘了要不是陆肆月突然把她拽走,她也不至于忘记拿披风。“是啊!能耐了你。”陆肆月好笑的扫了司墨一眼。“夫人,奴婢不冷,您要是想沿着江边走走,奴婢可以陪您一起的。”司墨想着陆肆月才来江边站了站就往回走,以为是顾虑自己。“不用了。”要不是不想跟萧夷陵大眼瞪小眼,她才不会跑到江边吹风,不冷的吗?陆肆月在心里唾弃的冷哼。“哦!”司墨搞不懂陆肆月的想一出是一出,但却很是听话的紧跟在后。两个人回到驿站的时候,食物的香味飘得到处都是,驿站的屋子坐不下那么多人,所以侍卫便在驿站附近围了好几个火堆,煮的热汤配干粮,谈不上多美味,但吃着暖和还饱肚子,大家倒是挺满足的。“夫人,奴婢去跟您拿吃的。”司墨看到大家都开始吃饭,于是丢下这句话后就往驿站里边跑,而陆肆月也转身钻回马车。外边是真的冷,可想而知在江边修葺水坝的人会有多艰难,但为了赶工期,恐怕谁都没有功夫歇息,若是没有之前捐赠的粮草和衣物,怕是等不到开春,这邾城周边就已经垮了。想到这里,靠在马车里的陆肆月神情变得有些晦暗莫名。都说天灾人祸,如今也不知道是天灾引来的人祸,还是人祸引起的天灾,最后受苦受难的却都是无辜百姓,真叫人心酸。坐在马车里胡思乱想的陆肆月,听到马车外传来响动,于是转头望过去。“今天吃的什么?”陆肆月以为是司墨拿吃的过来,结果掀开帘子进来的却是萧夷陵。“你不是在吃饭吗?”看到萧夷陵捧着碗筷上马车,陆肆月视线跟着对方动作盯在飘香的海碗上,不自觉的吸了两口。“吃完了。”萧夷陵上车后找了个位置坐下,陆肆月往旁边让了让。“吃完了?”陆肆月一边说一边望了眼萧夷陵手里拿的海碗,这会儿也看清了里边装的是面条,有大片肉盖着的面条。都吃完了还拿着碗面干什么?摆阔吗?“……。”萧夷陵望着陆肆月皱眉,虽然对方没说出口,但脸上表情倒是很好猜,顿时心情有些不虞的瞪着对方。“咳咳,那你这碗面?”该不会是给我的吧?陆肆月脑子突然灵光一闪,望了一眼萧夷陵,然后视线停留在对方手中的海碗上。之前不觉得饿,这会儿闻着味道就有些受不了了,没想到这驿站煮的面条味道这么好,闻着都能叫人胃口大开,早知道她就不去散什么步了,江边吹风实在是有点蠢。“喂猪的。”“哈?!”什么玩意儿?陆肆月抬头望向萧夷陵,见后者表情嘲讽的哼笑出声,顿时就有些不高兴了。“是吗?那大将军你不应该在马车里,而是应该在猪圈啊!”这混蛋玩意儿,不会说话就少说点,埋汰谁呢?“……。”萧夷陵抿着嘴,这才想起陆肆月的牙尖嘴利,却也只是哼了声。“那也得猪会乖乖待在猪圈不是?”萧夷陵挑眉望着陆肆月,暗指对方刚才不去驿站里边吃饭,非要钻小树林的行为。“所以大将军,你刚才是在哪里吃的什么食物?”陆肆月不客气的反问回去,暗示萧夷陵半斤八两,说她就是在说自己。“刚才在厨房,吃的白米饭配酱肉。”像是知道陆肆月什么意思,萧夷陵凑近低声说完,惹来陆肆月瞪视。这混蛋自己吃白米饭配酱肉,却只给她端了一碗白面?突然觉得面上铺着的那几片大肉也不香了是怎么回事?把头一撇,陆肆月靠在马车角落闭上眼睛,决定眼不见为净。“你不饿?”看陆肆月缩在角落闭眼假寐,萧夷陵挑眉问道。“不饿!”陆肆月非常有骨气的呛声,结果却因为自己肚子发出的咕噜声而被狠狠打脸,一时间陆肆月僵硬原地,萧夷陵更是愣了一下,然后轻笑出声。“笑什么笑?牙齿白啊?!”陆肆月恼羞成怒的瞪了萧夷陵一眼,躬身就要钻出马车。“回来!”萧夷陵伸手把陆肆月抓住往后一拽,等人撞在车壁上正准备冲自己发火的时候,把手里的面递了过去。“吃吧!”萧夷陵说。“不是说喂猪的吗?”陆肆月没好气的瞪了萧夷陵一眼。“人都吃不饱了,还管猪呢?”萧夷陵把碗往陆肆月面前又送了送。“哼!”虽然很有骨气的把头撇开,但陆肆月还是在萧夷陵收手之前把碗接了过去,同时嘴里嘀咕了句。“幼稚!”听到这两个字的萧夷陵挑了挑眉,看陆肆月低头,一边喝汤,一边眼珠子滴溜溜转动的样子,顿时抿了抿嘴,没有应声。算了,饿着肚子对身体不好,接下来还要在外头待好几天,若是病了岂不麻烦?这样一想,萧夷陵便大方的没有再跟陆肆月计较,等人吃饱喝足,将碗交给人拿走之后,一行人便再次踏上了行程。因为水坝修葺是一路向下走的,所以一行人便一路南下,在快要抵达临水镇的时候,路过了第一个修葺完成的堤坝,在堤坝附近还有人留守,于是在前往临水镇客栈之前,萧夷陵带着陆肆月去看了现场。重新修葺的堤坝看起来很是牢固,负责留守的士兵虽然有些战战兢兢,却还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语气里都是激动和骄傲,可见这次的任务完成的很好,地方的繁荣也指日可待。烈烈风中,陆肆月站在江堤上遥望江面,那看似平静的地方,下边也不知藏了多少暗涌,虽然修葺的工作完成的很好,却还是牺牲了不少性命。如果不是有人贪墨了修葺水坝的银子,疏忽了江堤的巩固,又怎么会今天的水患?都是恶人造的孽,却要无辜的人来还,想到那些百姓,也就是如今的灾民,陆肆月便忍不住深深的叹了口气。“三个月就能做到这种程度,当初却是耗时三年。”陆肆月冷声嗤笑,语气嘲弄的望着修葺过的江堤,心中感慨万千。“因为时间越长,耗费的银子也就越多,分到手里的也就会更多。”不知何时出现的萧夷陵,站在陆肆月身后如是回道。“这么快就看完了?”听到声音的陆肆月回过头,率先看到的是萧夷陵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然后越过对方肩头扫了一眼远处等候的众人。“看完了。”萧夷陵低声应和,望着被江风吹得发丝拂面飞扬的陆肆月,摩挲着指尖,压下了想要把对方发丝挂到耳后的冲动。“那就打个商量吧!”陆肆月收回视线,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把脸埋进狐裘里。“什么?”萧夷陵眼中闪过一抹狐疑,盯着垂眸的陆肆月看不清对方表情。“以后你要对付丞相府的时候,大可不必将我牵扯其中。”沉默半晌,陆肆月抬头望着萧夷陵,表情很是认真的说道。听到这句话的萧夷陵有些诧异,脸上表情甚至来不及掩饰,这是第一次,丞相府三个字在他们之间开诚布公的被说出。她的意思,是打算视而不见吗?就算他日后要对付丞相府,她也会无动于衷?甚至还想撇清关系?为什么?“你确定?都说血浓于水。”回过神的萧夷陵张口就问,既然陆肆月提了,他自然也不介意正视,毕竟这是一个始终让他觉得困扰的事情。“血浓于水?”听到这四个字的陆肆月嗤笑一声,脸上表情不似作假,那是毫不掩饰的厌弃,甚至带了点愤恨。“都说虎毒不食子,可还是有人把不到三岁的孩子丢到了山里荒芜的道观,从未看过一眼,从未问过一句,甚至连找上门,都无缘得见,就仿佛这个孩子从未存在过,仿佛只要这个孩子不存在,便能掩盖掉所有的不堪一样,你说,这样的血浓于水,有何意义?”陆肆月很少跟人谈论这些经年往事,因为该知道的人都知道,比这些更不堪的都被人亲眼看到过,所以他没必要刻意跟谁解释,萧夷陵是第一个,或许也是唯一的一个。“你知道一个不到三岁的孩子,是怎么在那种环境里活下来的吗?如果没有母亲的先知,和外祖家故人的照拂,那个孩子可能早就死了。”陆肆月说道这里突然话音一顿,然后微微摇头的笑了笑。“不对,那个孩子确实已经死了,死在被赶出家门的那一刻,死在被血亲漠视的那一刻,也死在被人殴打欺辱的那一刻。”“萧夷陵,丞相府的嫡长大小姐,早就死了。”陆肆月抬头望着萧夷陵,面无表情的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