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暗一望着萧夷陵欲言又止。刚才陆肆月和司棋在房间里说的话,他们都听见了,原本是想听听看陆肆月得知司棋对铺子和庄子的处理结果后,会有什么看法,顺便听听司棋能不能从陆肆月口中问出,今天出门之后发生了哪些事情,却不想,竟然会听到这样的对话。司棋大概也是知道这些话会传到将军耳朵里,毕竟今天夫人出门后,她还特意到将军面前说了声,所以现在才会那么着急的奔去将军书房,却不知将军并没有等在书房听汇报,而是直接来了夫人院子听墙角。早知道会听见这样的对话,暗一说什么都要把将军拦住才是,这还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司棋离开好一阵子后,萧夷陵这才收回望向陆肆月房间的目光,转身面无表情的从屋顶掠过,然后去了城里最大的酒楼。没有了庄锦呈作陪,萧夷陵一个人喝着闷酒,觉得很不是滋味,说不清心里的郁结是因为刚才听到的那些话,还是单纯的因为没有人陪酒,所以才心情不虞。暗一站在房间角落,有心想要安慰,却不知该从何安慰起,只好选择默默陪伴。“暗一!”拿着酒杯把玩的萧夷陵突然开口,让愣神的暗一急忙回应。“属下在!”暗一抬头望着萧夷陵,见对方面无表情的盯着手里酒杯,完全看不出心绪的顿时心情忐忑。“你觉得本将军如何?”“啊?”暗一诧异的望着萧夷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不然将军怎会自我怀疑的想要从他这里寻找认同感?“啧!”萧夷陵皱着眉头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重重的把杯子放在桌上。“将军?”暗一茫然的喊了一声,看萧夷陵舍弃酒杯拿起酒壶昂头就灌,吓得差点上前阻止,所幸萧夷陵也只是灌了一大口,然后把酒壶用力往桌上一放,暗一望着酒壶上龟裂出来的蜘蛛网抽了抽嘴角。“不过是个不得宠的丫头片子,到底哪来的勇气这般大言不惭?宋良甫吗?”萧夷陵说完一声冷笑,看得暗一倒抽一口凉气。“将军此言差矣,如今夫人最大的依仗应该是将军府才对,跟其他人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算是暗一,这个时候也忍不住口若悬河,甚至想要滔滔不绝的替陆肆月解释。开什么玩笑?他要是再不解释,将军就要自己给自己头上戴绿帽了。“是啊!仗着将军府的背景大肆敛财,然后毫不犹豫的过河拆桥,谁给她的胆子?!”萧夷陵恶狠狠的一拍桌子,吓得暗一打了个激灵。“夫人也没有过河拆桥吧?不是一直都惦记着赚银子给西北大军贴补吗?”连将军府的库房也没忘记不是?暗一喃喃自语一般说完,结果被萧夷陵冷眼一瞪,顿时消音闭气。看暗一小心翼翼的样子,萧夷陵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有些不耐烦的挥手把人赶走之后,独自坐在房间里喝到了天光,以至于第二天在房间里睡了一整天。萧夷陵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申时末,谈不上宿醉,只是最近事多,休息的少,借着酒劲便干脆松快的睡到了自然醒。“将军!”听到房间响动,暗一现身望着坐在床上的萧夷陵,走到旁边温着的水盆里洗了一块面巾,走到床前递了过去。“什么时辰了?”萧夷陵眉头微皱的拿着面巾擦脸,擦完才感觉人清醒了一些,只是难得这般放纵,让他很不适应。“快到酉时了。”暗一如是回答,接过萧夷陵手里的面巾丢到盆子里。“我睡了一天?”听到已经酉时的萧夷陵动作一顿,坐在床沿揉了一下太阳穴。“是,已经跟外边传了话,说将军身体不适休息一日,有事明天再议,许是一切已经安排妥当,并未有什么事情问到将军这边,不过……。”暗一说到这里话音一顿。“不过什么?”萧夷陵抬头望了一眼暗一。“司棋早上来了一趟,估计是要说昨天的事情,属下已经让她自己看着办,生意上的事情既然已经交给夫人,就无需再事无巨细的报到将军这里。”暗一说完小心的抬头望了一眼萧夷陵,见对方只是瞪了自己一眼,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对了,司棋下午又来了一趟,说是夫人明天一早会出门,好像是跟人约了饭局,而且还是夫人请客。”“跟谁?”萧夷陵皱眉追问。“虽然夫人没说,只是让司棋在湘月楼订了一个房间,但夫人在邾城有交情的人也不过那么几个,所以司棋怀疑是要宴请宋良甫,毕竟夫人之前靠着宋良甫发了一笔不小的横财。”暗一说完小心翼翼的望向萧夷陵。“呵!”萧夷陵嗤笑一声,眼神微眯的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但空气骤降的温度,让暗一有种想逃的冲动。“不过区区十万两,就值得她大摆宴席,我将军府两个城池的产业,难道不比十万雪花银更有价值?怎么不见她心怀感恩?还胳膊肘往外拐?”萧夷陵说不出心里的气愤因何而起,总之就是不高兴到了极点。既然他这么不高兴,没理由陆肆月还能开开心心,夫妻嘛,不就该悲喜与共吗?“二月了,马上就要进入春雨多发的时候,也不知河堤那边的修葺做到了什么程度,能不能赶上春耕。”萧夷陵话锋一转,突如其来的这句话让暗一听得面容茫然。“赈灾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后续有朝廷补助,疫情也都控制住,相信很快就能祛除,如今也只剩下河堤大坝的修筑,身为主事钦差,是该多关心一下了。”萧夷陵自言自语一般,听得暗一突然福至心灵,然后果然听见萧夷陵说。“明日便出发前往大坝修筑的河堤去巡视一番吧!身为恒城百姓口中的大善人,如今在邾城也有口皆碑的将军夫人,自然也不能缺席,总得去关心关心她送来的粮食都用在了什么地方才是。”听完萧夷陵这般道貌岸然又理所当然的说话,暗一脸上表情实在一言难尽,却还是在萧夷陵冷眼扫过来的时候急忙回应。“是,属下这就去通知夫人。”暗一得令退了出去,留下萧夷陵坐在床边面无表情而已不知道是在想什么,然后有些烦躁的抹了一把脸。此刻的萧夷陵觉得自己刚才太过冲动,但对自己做出的决定并不后悔,至于收到消息的陆肆月会有什么反应,他根本不去考虑,反正,不去也得去。诚如萧夷陵所料,陆肆月根本没办法拒绝去堤坝巡视,这是她本来就该做的事情,之前是因为封城,后来又因为过年忙碌,没人提醒,她也假装忘记,原本想着拖到回京最好,却不想会因为萧夷陵而前功尽弃。“你说他是不是有病?为什么非得这个时候去巡视?再说了,他想去就自己去好了,为什么要叫上我?”陆肆月在客栈房间里气得直转圈,差点把露儿等人给绕晕。“行了,别转了,我头晕。”最后还是绛儿受不了的把陆肆月抓到凳子上按住,同时也打断了对方的碎碎念。“你既然代表将军府募捐赈灾,又给修缮大坝的人送了那么多衣物和粮食,还借着送粮的事情给很多灾民提供了生存机会,甚至还留在了大坝上做工,眼下不但平安的度过了寒冬,便是开春也有了希望,如今南方谁人不知将军府的夫人乐善好施,悲天悯人,还十分聪慧,为南方赈灾出了不少力,若是能得你去江边巡视慰问,对凝聚民心来说自然是一大好事。”露儿的话让陆肆月听得更显气愤。“所以那混蛋就是故意的!一天到晚就知道压榨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他的,给他这么一弄,我以后还怎么跟将军府划清界限?”“你不是早就跟将军府捆在一根绳上了吗?”旁边的卫十娘狐疑皱眉。“什么捆在一根绳上?之前明明有机会解开的,现在倒好,没了。”陆肆月望了一眼卫十娘,想到对方回来邾城的原因,顿时在心里深深叹息。“这可不能怪我,之前在郓城的时候,我还以为你都打算好了呢!不然怎么会让我把人都弄进将军府名下的铺子里去?现在连温大管事都睁只眼闭只眼,召儿和夏儿她们更是如鱼得水,你如果这个时候说要跟将军府翻脸,那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卫十娘不懂期间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让陆肆月的想法一天一个变,心下疑惑的同时,也有些担忧。“人算不如天算啊!”陆肆月唉声叹气的趴在桌子上。“什么人算不如天算?”卫十娘皱眉追问。“婶婶不必担忧,她也就是说说罢了。”露儿笑着把恒城发生的事情说了个大概,再联想到如今邾城发生的事情,卫十娘顿时了悟。“你这是担心回京城有麻烦啊?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担心的?搞不定你就丢给大将军啊!何必自己一个人硬撑?”卫十娘想明白过来之后翻了个白眼嗔道。“要是能丢给那人的话,这事情又何须落在我头上?”陆肆月想到回京城后需要面临的一切,就觉得脑壳疼。事情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不尽然,她有把握赚到足够的银子兑现跟萧夷陵的约定,却不知道萧夷陵能不能接受她为达目的所使用的办法,再加上中间还隔了个老太君,让陆肆月更加觉得束手束脚。如果邾城这里的事情没有牵扯到卫十娘,她原本打算回京城之后直接翻脸的,掌事权嘛!硬抢也不是不可以,但邾城的生意牵扯到卫十娘,她就没办法不管不顾,不然落人话柄是一回事,被人利用又是另外一回事,到头来还是得徐徐图之。这样一来花费的时间只会更多,对于想要脱身的陆肆月来说,脱身之日依旧遥遥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