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误会了,老夫惶恐。”听完陆肆月的欲加之罪,温旬急忙低头拱手行了一礼,旁边的几个大掌柜也都跟着告罪。说到底,他们也不过是帮人做事,再怎么也越不过东家主子,若是遭了主子厌弃,眼下的一切怕是眨眼就能化作云烟。“大管事不必如此,我也就是顺嘴一说,并没有旁的意思。”陆肆月见好就收,笑着倾身做了个虚扶的手势。“这时候也不早了,不如我们先入席就座,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慢慢谈,这凤阁楼我还是第一次来,听说是郓城最好的酒楼,难得有机会品尝,可别因为这些事情扫了大家的兴致才好。”陆肆月见温旬几人抬头,说完这些话之后率先起身,在司棋的指引下,转身往旁边的花厅走去。“大管事……!”旁边的大掌柜靠近想说话,温旬抬手讲话打住,望着陆肆月的背影淡淡说了句。“先吃饭。”“那个脂粉铺的大掌柜,你让人去查一下。”陆肆月借着落座的当口,在司棋耳边低声交代,后者听得一愣,然后若无其事的点了下头。等到众人落座,陆肆月目光在那个掌管郓城周边胭脂铺子的冯掌柜身上停留片刻,见对方始终眼观鼻鼻观心的好像事不关己一样,心里隐约觉得有些意思。温旬察觉到陆肆月视线,只可惜对方视线收的太快,他只来得及看向同一个地方,来回的打量了一下坐在一起的冯掌柜和金掌柜,垂眸隐下了眼中一闪而过的幽光。“明日不知大管事可有时间,我想去最近的庄子上看看。”通知下人安排上菜的间隙,陆肆月突然开口引来众人注意。“庄子上现在乱的很,怕会怠慢了夫人。”温旬低声回应,并没有直接拒绝。“无妨,我本就是山野长大的,没那么多讲究。”陆肆月并不介意拿自己的出身当借口,反正这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那不知夫人想先去哪个庄子?距离郓城最近的庄子有两个,一个城南,一个城西,来回都只需要大约两个时辰。”见陆肆月坚持,温旬便顺势应了下来,只是一个城南和一个城西,倒是让陆肆月多看了他一眼。“城南吧!若是有时间,再去一趟城西也无不可。”陆肆月嫣然一笑,温煦听了也微微点头,倒是旁边冯掌柜的忍不住望了两人一眼,却也没说什么。接下来的时候,陆肆月问了问各个庄子上的大概情况,不光是粮食,一些粗布棉衣什么的,也打算让人多准备一些。“虽然南方少雪,但冬天该冷的还是冷,水患毁了稻田也毁了家园,那些流离失所的灾民就算有了粮食,恐怕也很难熬过这个冬天,所以棉衣也要多准备一些,让庄子上闲着的婆子媳妇都动动手,能帮一些是一些。”“庄子上能多出些麻布和粗棉布,但这填充的棉絮怕是剩不了多少。”冯掌柜适时开口,面露难色,跟陆肆月的淡笑嫣然形成了强烈对比。“这不是还有莫掌柜吗?六间布庄总不至于一点存货都没有吧?”陆肆月说完望向旁边的莫掌柜,只见对方悠然的拿着茶杯抿了一嘴,然后才开口说道。“库存也是有限的,毕竟谁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要是没有南方水患,那里需要准备这么多东西?“莫掌柜的言之有理,但在坐的各位既然担得上大掌柜一职,必然有过人之处,难道连解决这棉絮不足的问题都做不到吗?”要真是这样,那这大掌柜的怕不是要换人了吧!陆肆月似笑非笑的打量莫掌柜,后者微微一愣,面色不虞的皱起眉头。“夫人怕是有所不知,有些问题并不是想解决就能解决的。”棉絮没有足够的库存,那就只能去买,难道要倾尽所有财力,只为解决这棉絮的问题不成?“莫掌柜,办法总比困难多,我相信铺子里的棉絮也不可能都是庄子上自产的,必然也有向人拿货的,既然以前能拿,现在自然也能拿。”陆肆月理所当然的说法,换来莫掌柜几不可闻的一声冷哼。“拿货是要给钱的。”莫掌柜不咸不淡的望了陆肆月一眼,却看到对方咧嘴一笑,面容欣喜的回了句。“那感情好呀!大管事的不是说最近粮油铺子生意应接不暇,那想必是赚了不少银子才对,而且之前决定捐赠百万救助灾民的时候,老太君就说了年前都不需要往将军府送账本,等南方灾情和缓以后再说,这也就是说,近两月赚的银钱,都还在地方上存着呢!我说的没错吧?”陆肆月笑容满面的说完,满意的看到其他掌柜都被自己口水呛了一声。“……。”感情这是一直等着呢!温旬抬头望着陆肆月,见对方勾着嘴角拿起茶杯就口,忍不住在心里轻笑一声,这夫人果然是个有趣的。“夫人的意思,是要把所有银子都拿去卖棉絮?”莫掌柜震惊过后,喃喃开口。“其他所有铺子的银子都要拿出来?”梁掌柜愕然望着陆肆月,然后不经意的望了温旬意见,却见后者默默喝茶并不说话。“不是说以物抵银捐赠吗?怎么还要动到银子?”一直没说话的冯掌柜望着陆肆月,眼眸森森的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这不是因为东西不够么?”陆肆月不以为意的望了对方一眼。“东西不够可以凑,但也不该都从我郓城走吧?”金掌柜眼神微眯的打量陆肆月。“金掌柜说的是,但郓城的铺子多,庄子也多,历年来的营收也比其他地方要高出许多,这不是想着让郓城起个带头作用么!”陆肆月望着金掌柜嫣然一笑,后者张了张嘴,终究没能说出反驳的话,最后只好扭头望向温旬。“就算用银子买,东西恐怕也拿不到多少,若是倾尽全力,恐怕会伤了根基。”温旬终于开口,陆肆月也正色的望着他。“能拿多少拿多少,就算不送去邾城,也总不会烂在自己手里。”“……。”温旬望着陆肆月没说话,两个人视线交锋,旁人都低头喝茶没有说话,气氛一时之间变得有些沉寂,直到门外来人送菜,屋子里的人这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招呼着动起筷子。席间谁也没有再提银子和赈灾的事情,陆肆月也只是捡着一些风土民情了解,最多也就是问问各个庄子上的情况,至于铺子里的营收,她倒是没问。关于这一点,不说温旬疑惑,就连司棋也觉得有些奇怪。“夫人,您怎么没跟那几个掌柜的说要看铺子账本?”回程的路上,司棋忍不住心中好奇,望着靠在马车上假寐的陆肆月问。“账本有什么好看的,之前的你还没看够么?”陆肆月眼皮微挑的扫了司棋一眼。“不看账本的话,要怎么调拨银两采买需要的东西?”司棋狐疑的皱了皱眉头。“你不会以为这些人真的会让我动到银子吧?”陆肆月好笑的望着司棋反问。“……?”难道不是?可刚才那些掌柜的都说了,东西并没有多少库存,根本满足不了夫人的要求,而夫人也说了,不足的就去买,能买多少算多少。“就算真的要花银子,那也得温大管事做主才行,你家夫人这才来几天?之前都没管过事,一来就掏人家底,你觉得合适吗?”陆肆月似笑非笑的支着下巴打量司棋,后者听得一愣,然后低头告罪。“是奴婢想当然了。”就算顶着将军府当家主母的头衔,没有中馈的掌事权,借着南方水患筹粮赈灾的名义,也不过是因为老太君的临危受命,才让她们有了狐假虎威的机会罢了,要想真的为所欲为,那是不可能的。“你的想法很好。”陆肆月摇头,到是没有否认司棋的意思,本来她就是要借机会出头,这种时候还藏着掖着就没意思了。“那夫人接下来有何打算?”银子不让动,东西没多少,距离目标可是越拉越远了。“不是约了温大管事明天去庄子上看看吗?到时候再说吧!”陆肆月不以为意的耸肩。“是。”司棋心里还有疑惑,却也没有追问,今天晚上夫人已经把话都说得十分清楚,至于那些人打算怎么办,就只能先等着了。马车摇摇晃晃回到暂住的别院,管家已经等在门口多时,见陆肆月下了马车,温术急忙迎了上去。“夫人回来了?厨房热水一直烧着,还备了些点心,可要给您送到房中?”温术一边把陆肆月迎进门,一边低声询问。“先送点吃的过来吧!热水晚点我让司墨准备。”听管家说起,陆肆月也觉得有些饿了,刚才在凤阁楼只顾着说话,东西却没吃多少,加上就她一个女的,还是主子,那些人也不好劝酒多喝,吃饭也很是拘谨,怕是谁都没吃好。“是,老奴这就去准备。”温术应下之后便退了出去,在点心还没送来之前,暗卫给陆肆月送来了一份书信。看暗卫的样子似乎等了许久,想来也是因为凤阁楼不合时宜,所以陆肆月一回来,就把信送到了跟前。本以为是之前让司棋去查的事情有了眉目,真在心里夸赞,结果看完书信内容,陆肆月的面色不由得沉了下来。“夫人?”见陆肆月面色沉凝的没有说话,司棋皱了皱眉头。“你家将军独自脱离队伍,先行一步往邾城去了。”陆肆月语气平平的陈述,但司棋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不悦。“应该是担心疫情继续扩散,所以将军才会急着赶去主事。”要是那些地方官员继续不顾民生,将军去的越晚,留下的烂摊子也就越大,到时候南方水患不管治理情况如何,将军都免不了要为此负责。司棋能够想明白的事情,陆肆月自然也清楚,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