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薇婉自认聪明,所以韦氏说完那句话之后,她就想明白了。父亲之所以贪墨那么多的银子,是为了送到关外,而关外就是姜国。父亲为什么要送银子过去?无非就是笼络关系。笼络了关系之后就是借住对方力量扰乱边关,制造混乱,让萧夷陵只能待在西北关外无法回京,只有这样,朝堂上才能成为父亲的一言堂,也才能够专权至今。通敌卖国不是诬陷,是真的有这回事,父亲原本想要把这个罪名扣到萧夷陵头上,顺便再把自己摘干净,谁知道监察使团不过是皇帝的将计就计,最终诬陷不成反而牵扯出粮草一案,也正是粮草一案揭露了官员贪墨,折算的银两追究下来却了无痕迹,如果一旦被人查出银子流向,那……。止不住浑身颤抖的陆薇婉,眼神惊悚的望着韦氏,见对方只是难过和悲伤,却一点都感到惊讶的时候,她突然苦着脸嗤笑了两声。就这样还望向将她送入东宫成为太子妃,父亲到底哪里来的自信和野心?莫不是想要取代皇帝将大凤朝改姓不成?是了,为什么不能呢?当初父亲能够协助皇帝夺位登基,如今让她生下龙子扶持上位,日后把持朝政挟天子以令诸侯又怎会是难事?“你们怎么敢?怎么敢?!”陆薇婉歇斯底里的怒吼,终于明白父亲为什么要针对萧夷陵,因为那是他成功路上的绊脚石,也注定陆薇婉这辈子都不可能跟萧夷陵有关系,不管她怎么做都不可能!永远不可能!“婉儿!你冷静点,事到如今你父亲是指望不上了。”韦氏擦干眼泪,双手捧着陆薇婉有些扭曲的脸,认真的说道。“但你也别怪你爹,事发前你爹留了一纸和离书,如果事发也不会牵连到你我,但你外公牵扯到了粮草一案中,那些银子……你外公也经了手,所以这里不能久留。”“你听娘的话,娘都安排好了,你乖乖离开,以后隐姓埋名,找个对你好的人嫁了,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平安安,你明白吗?”韦氏看陆薇婉还在晃神,似乎打击有些大,便咬着牙不在多话。“带上小姐,走。”韦氏狠狠的瞪向书雅,后者急忙点头上前,负责茫茫然的陆薇婉往府中后门走。出了门,马车已经等候多时,等人钻进马车后,车夫扬起鞭子迅速离开了巷子,只留韦氏站在台阶上,望着远去的马车不停落泪。可怜天下父母心,那一日,京城里有多少人安排子孙离京,根本无法计算,在这多事之秋,人人自危的不敢妄自乐观。唯一能够称得上心情好的,大概只有御书房里那位,登基这么多年,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一天,嘴角笑容从起床那时就没落下过。“皇上,名单出来了。”柳公公上前行礼,同时递上了一份名册。凤隋接过名册翻阅,看完之后挑眉合上丢到一边,嗤笑着问道。“人还不少,太子那边准备的如何?”“殿下那边都已经安排好了,就算这些人全都被撤,也能有人及时顶上,不会乱了秩序。”柳公公低头应声,凤隋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想到什么的问了句。“太子那边的名单可出来了?”“大概的应该已经出来了,但具体安排到哪个位置,殿下说事后再与皇上商量,不急。”“嗯!他有心了。”凤隋点了点头,很是满意,却还是轻声提点道。“虽然云阁老是太子太傅,太子与云家小女也有情,但万事不可绝对,这次安排的人与职位该避嫌的还是要避嫌,可不能让人说他任人唯亲。”“殿下聪慧,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不然也不会说要与皇帝商量了。“你说的对,那孩子是个聪明的,以后这江山如何,就要靠他了。”凤隋不无感慨的呼出一口气,遥望想御书房门外。二十年,整整二十年,就算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却始终身不由己,不管做什么都处处受到那些世家和权臣的掣肘,那些人仗着资历还有从龙之功,在他面前反复横跳,而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可今日过后,这大凤朝终于彻彻底底的属于了皇家,那些世家和权臣都会知道,这大凤朝到底谁说了才算。“你说,寡人要不要派些人出去?”所谓的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凤隋皱着眉头始终若有所思。柳公公听得心里咯噔一跳,垂眸望着自己脚尖没有应声。“老东西,问你话怎么不出声?”凤隋抬头瞪了柳公公一眼,后者赔笑的回了句。“奴才不敢妄自揣测圣意,还请皇上恕罪。”“……。”凤隋抿嘴望了柳公公一眼,然后又拿起桌上的那份名册翻阅了一下。“罢了,这送出去的不是女子就是幼儿,就当是给皇儿积德吧!”凤隋说完把册子丢开,挥手把柳公公也赶了出去。退出御书房的柳公公走到庭院外,周围无人的终于挺直了脊梁,宫墙外的京城依旧暗潮汹涌,隐隐有些纷乱,却还不足以动摇社稷。这就是权利的更迭,伴随着血雨腥风,旁人却难以察觉。京城的喧嚣并没有影响到千里之外的边关,这里的人正因为前线打了胜仗,姜国罢战求和而高声庆贺,街道上更是热闹非凡,连商队都多了好些来往。在这群远道而来的商队中,有一队悄悄的来到城中将军府后门,敲了声暗号后,府里早就收到消息的暗卫帮忙打开了后门。率先进门的是个小姑娘,一路风尘仆仆的模样,怀里抱着个木箱子,见人就问了句。“夫人呢?”司墨抬头望着开门的暗卫。“在院子里呢!”暗卫说完招手叫来一个小伙伴给司墨带路,后门马车上的东西还在搬,司墨就已经匆匆跑进了院子。“夫人!”看到廊檐下躺在摇椅上歇觉的人之后,司墨兴奋的大喊了一声。“嗯?”陆肆月张开眼睛抬头,终于看到了从院门那边提着裙摆跑过来的司墨。“墨丫头?!你怎么来了?”陆肆月惊讶的坐起来,只以为京城会送东西,却没想到连人都一起送过来了。“夫人您都这样了,奴婢在京城哪里还待得住?”司墨抱着盒子蹲在陆肆月面前,盯着对方肚子一阵打量,看得陆肆月哑然失笑。“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了呢?不就是怀个孕吗?”弄得她跟一阵风就能吹跑了似的,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怀孕可不就是天大的事,您都不知道老太君多紧张,要不是您这会儿不宜出行,估计早就让将军派兵把您送回去了。”司墨撇嘴说完,想到什么的急忙把怀里盒子送上。“这是老太君特意交代给您送来的,可稀罕了,奴婢路上都没敢撒手。”“什么东西这么金贵?”陆肆月挑眉,就着司墨的手打开了盒子。入眼的人参色泽深,有螺纹,根茎粗壮,根须完整,陆肆月忍不住小心翼翼拿起来看了看,然后倒吸一口凉气的急忙放回去。“我以为之前在京城的时候,已经把库房收刮过一遍了!”竟然还漏了这么个宝贝,藏的可真够深的啊!陆肆月惊讶的望向司墨。“只是老太君特意开了自己的私库找出来的,一共有两颗,是先帝还在位的时候就赏下来的,本想用来给几个主子保命,结果都没机会用上。”司墨说到后边忍不住有些唏嘘。当年老将军和大将军的父亲都是在战场上没的,根本没等到用这宝贝的一天,如今能让老太君把这宝贝拿出来,还特意送到这边关来,可见对夫人和未来小主子的看重。“老太君有心了。”陆肆月也很感慨,虽说老太君为了萧家香火做了许多让人无法苟同的事情,但这份拳拳之心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萧家就只剩下一个萧夷陵了。“老太君说了,让您别舍不得,等您回府了还有呢!”司墨的话让陆肆月咋舌。“还有啊?!”看来这将军府根基很深啊!陆肆月在心里啧啧有声。“是啊!夫人您先歇着,奴婢先帮您把东西放好,晚上就给您熬个汤。”司墨说着就要走,陆肆月急忙把人叫住。“不急!晚上的司棋已经准备好了,你这个以后再说吧!”保命的东西,留着总是好的,她现在吃不吃都差不多,可别浪费了。正说着话,司棋从院门那边走了过来,看见司墨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失笑道。“你倒是跑得快,后边都还在忙着搬东西呢!”“那么多人呢!也不差我这一个。”司墨望着司棋嘿嘿笑着。“既然这样,那以后照顾夫人的事情可就交给你了。”司棋说完望向陆肆月。“夫人,这次从京城送了很多东西过来,药行还有铺子那边都忙了起来,奴婢……。”司棋说得有些小心翼翼,但她还没说完就被陆肆月挥手打断了。“去吧去吧!有司墨在这就行了。”陆肆月没好气的说完,脸上甚至还有些羡慕。跟司棋一样,她在府里也待得有些腻味了,外边天高海阔却不能出去看一眼,想到这样的日子还得过上好几个月,陆肆月整个人都不好了。“唉!这哪里是揣了个孩子,根本就是个冤家啊!”陆肆月感慨的低头抚着肚子,惹来司墨和司棋对视一笑。夫人还是一样,有趣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