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要有后了?”张沛坐在沁宁身边,身形跟着马车一起摇晃。“与你何干?”赶不走也骂不动,沁宁虽然放弃再做无用功,却依旧心情不虞。“你要不要考虑也给我家留个后?”张沛靠近沁宁,望着对方好似怎么也看不够。谁能想到日思月想的人竟然离他这么近,而他竟然生生蹉跎了十年,如果他再费心的仔细查找,是不是就不会耽误这么多年时光了呢?“你在胡说什么?!”沁宁瞪大眼睛望着张沛,想不通当初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竟然变成了如今这副无赖样,真是糟心。“我认真的,你考虑一下?”张沛握住沁宁的手,想到萧夷陵那臭小子都能有后,自己却还孤家寡人,顿时心意难平。“放手!”被人握着手甩不开,沁宁咬牙瞪着对方。“宁儿!我不求你原谅,但你别不要我。”张沛握着沁宁的手往怀里一拉,用力把人抱住的同时,埋首在对方颈项如同孩子般有些委屈的祈求道。“……!”沁宁昂着头,抿嘴望着马车顶棚,略有些僵硬的被张沛抱着。反正也挣脱不开,她也懒得浪费力气,只是心情有些复杂的不知该怎么面对,她以为这人当时是同意退婚的,毕竟事后也没见他找过自己,谁知道这人竟然颓废到闭府不出,只逢年过节去她坟前唠叨闲话。而她也从未想过离开武仪观,这十年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武家村,而且教了课就走,再不然就是去深山药园,哪里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也不想知道。她以为自己会常伴青山,守着武仪观继承师父衣钵,谁知道为了陆肆月回了趟京城,就一切都变了样。“你先松开,有话好好说。”沁宁试着挣扎了一下,张沛却没松手。“你先答应我成亲。”张沛打蛇随棍上的话还没落音,沁宁已经皱眉在他腰上软肉狠狠掐了一把,当下疼得人差点跳起来。“宁儿!”这次叫的语气更加哀怨,那张脸更是委屈,沁宁看得有些头疼的揉了一下太阳穴,然后正色的望着对方说道。“现在京中局势不稳,皇上好不容易才拿捏住丞相,正等着萧夷陵回来给丞相最后一击,等彻底解决了丞相之后,你猜皇上会做什么?”“文官没了丞相把持,自然是武官一家独大,萧夷陵会成为第二个丞相,为皇上忌惮。”张沛垂眸,握着沁宁的手细细把玩。沁宁挣扎了一下发现无果,干脆任由张沛拉着自己,而她面色沉凝的继续说道。“原本互相制约的平衡,因为丞相垮台而只剩下萧夷陵,为了确保皇权的稳固和唯一,皇帝自然不会再纵容和放任萧夷陵的独大,甚至还可能会打压,乃至收回原本的权利。”如果丞相不是野心勃勃的想要动摇皇室血脉,并以此来保障自己的百年不朽,或许皇帝也不会狠下心将他解决,之前给将军府和丞相府赐婚就是一个试探,结果却事与愿违。曾经身在皇家的沁宁可以理解皇帝的决定,却没办法苟同,诚如当初的自己,可以理解自己身为郡主的责任,却无法接受以那样的方式被舍弃。“萧夷陵的军权已经足够叫人忌惮,若是再加上巨大的财富,没有哪个皇帝能够对此高枕无忧。”沁宁的话音一沉,张沛也抬头望向她。“所以陆肆月把全武药行这些生意都交给你,便是想要避免皇帝会有的忌惮,同时也等于将可能富可敌国的财富都交给了朝廷,借着你的手,给自己留了一线生机。”没有什么比交给曾经的凤宁郡主更能叫皇帝安心,而等丞相罪名成立,身为丞相府大小姐的陆肆月也难逃追责,此举无非是想用财富换自己一命罢了。“月儿是个十分聪颖而豁达的孩子。”对于陆肆月的果决,沁宁心底其实很佩服,所以她才义无反顾的筹谋至今,而且,她也有私心。“可这个孩子却利用了你。”张沛皱眉抿嘴。“你错了,是她想要成全我。”沁宁望着张沛嫣然一笑。“凤宁郡主已经死了,现在的沁宁只是一个普通女子,就算皇帝心知肚明,也不会为了什么都没有的我煞费苦心,除非……。”沁宁才说完,张沛握着她的手就紧了紧。“全武药行在去年南下赈灾的时候崭露头角,后来又搭上了南方海航贸易的便船,未来富可敌国也是指日可待。这样一个金窝窝,如果是在陆肆月手里,皇帝必然无法安心,但如果是在如今身份低微的我身上,那就是另一番光景了。”沁宁面露感慨的说完,目光幽幽的望着前方,没有焦距。“你的执念是皇上手里的一把剑,如果我什么都没有,便只能任人摆布。可如果全武药行是我说了算,那对皇上来说就百利而无一害,毕竟……既能够利用我来左右你,又能够利用你来分割兵权钳制萧夷陵,还能够掐住全武药行的财富命脉,何乐而不为?”沁宁说到这里笑了笑,然后定睛望着张霈。“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我定然会嫁给你,因为这是很多人都期待的事情,而全武药行就是我的底气,月丫头为了我,放弃了自己的初心。”说完这句话的沁宁,嘴角虽然笑着,但眼眶却红成了一片。只有一路陪着陆肆月走来的她才知道,全武药行到底意味着什么,而今的全武药行在吞并了丞相府那些产业,又收割了贺宁霜从将军府刮下来的那些产业后,已经成了怎样一个庞然大物。而陆肆月竟然说不要,就不要了。“对不起!”张霈哽咽着把沁宁抱进怀里,埋首在对方颈项湿了眼睛。“我只是想要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只想要你!”所以他曾想过要自残,想过要随她而去,但每次都害怕的不敢动手,怕他就算追上去,这人也不打算原谅他,还会嘲笑他的懦弱,让他只能卑微的苟活。他已经很多年都没离开过京城了,除了逢年过节去给她扫墓,上次遇见的时候是他这么多年唯一的一次远行,那一路他甚至都在嫌弃,只想快点办完事情回京,却不想,会在路上遇到还活着的她。没有人知道当时他的心情,那恨不得把人揉进骨血再也不分离的念头,时至今日都还扎根在脑海里,甚至为此还想过要欺君,只要能跟她在一起,背弃天下都可以。“我们在一起会很苦。”沁宁垂眸,就算她不再是凤宁郡主,也始终逃不开皇家的亲缘关系,必要的时候,定然会被皇家加以利用,而他手里只要还有兵,那这辈子都将只能是皇家的剑和盾,身不由己。而今局势,武将定然复起,勇武候的门庭因着她的关系定然不会继续安宁,就算他想独善其身,皇帝也不会答应。“再苦也没有以前苦。”张霈在沁宁耳边低语,听得后者一声叹息。罢了,沁宁抿着嘴没再说什么,毕竟这人的执拗她心知肚明,就算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也还是一意孤行,那她何不也洒脱一回?既然已经入了局,那就好好的谋划一番,毕竟逃避永远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翌日,城门刚开的时候就有车队出行,司墨掀开帘子望了一眼来时路,回想着宁先生耳提面命的叮咛,暗暗将手紧握成拳。“为什么萧夷陵不把证据一次性都送回京城?”望着远去的车队,张霈低头望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沁宁。“因为京城这边的部署还未完成。”不管是皇帝的野望,还是陆肆月的安排,甚至是萧夷陵的图谋,都需要时间来沉淀。“皇上要给太子铺路,要梳理朝堂,所以需要时间来准备,只有准备好了才能将丞相一掌拍下去,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月儿要把自己从全武药行里摘出来,把东西全都交给我,也需要时间来准备,至少要让皇帝知道她的忠心,而她为了表决心甚至可以放弃唾手可得的财富。”“至于萧夷陵,他要为三万枉死的将士伸冤报仇,就得成全皇帝的霸权之心,所以他要给皇帝制造机会,还得给自己留出一线生机。”“如今月儿有了身孕,等他们回来的时候,便是你的出场了。”沁宁回头望了一眼张霈,后者听闻咧嘴一笑。“之前在军营就看他不顺眼,是该找机会灭灭他威风了!”十年前在西北大营,张霈大不了萧夷陵几岁,但萧夷陵却处处拔尖,看谁都是一脸不屑,让张霈很是不喜,却又拿人没有办法,谁让人家是是萧家的嫡长岁,西北大军的正统。“……是你没事总爱招惹人吧?这次要不是为了扳倒丞相,你想出头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沁宁白了张霈一眼,转身走下城楼。“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所谓时也命也……。”张霈追在沁宁身后跟着离开,一起钻进马车后又叨叨了一路。秋末,快入冬的时候,前线捷报频传,边城百姓早已恢复往日平静生活,本来代职的苏大人,也收到了京城送来的任命,正式成为了边城知府。为此,陆肆月让人给苏大人送去了贺礼,却因着怀有身孕,所以并未出席宴会。就在边城因为苏大人任职的消息而热闹非凡的时候,一队轻骑快马加鞭的从关外赶了回来,风尘仆仆的直奔城内将军府,惊动了许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