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请辞?”书房里翻看账目的贺宁霜,听到翠湖的话后微微一愣。“那教坊嬷嬷说,夫人知书达礼,是难得的大家闺秀,实在是教无可教,故而请辞。”翠湖也没想到教坊嬷嬷竟然只来了一天就请辞,理由还如此冠冕堂皇。“这怎么可能?!”贺宁霜表情愕然,无法理解一个从小在破观长大的野丫头,凭什么能让教坊司出来的嬷嬷这么为她说话,难道她们打听错了?“奴婢也觉得不可能,所以找人问了话,听说早上还见教坊嬷嬷悉心教导,夫人学得十分吃力,结果下午不知发生了何事,就变成这样了。”翠湖脸上也是一阵恼怒,那些丫头也太不济事了。“难道下午没人看着?”贺宁霜皱眉叱问。“下午练习枯燥,不是站就是坐,也不需要丫头伺候,便没人过去。后来管家去了一趟,说是要准备三朝回门的随礼,丫头们怕被管家抓了问话,就都避开了。”所以午后月秀阁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便没人知道了。“真是没用!”贺宁霜瞪了翠湖一眼,后者也没敢反驳。那月秀阁偏僻,要不是为了安顿新夫人,根本不会收拾出来。更何况府里上下都不待见,就更没有人想要往那跑了,加上夫人从来不出门,除了新婚第二天找了下嫁妆,府里就跟没这个人似的,自然也就松懈了。“小姐教训的是,那明天要重新换个人来吗?”翠湖抬头望了贺宁霜一眼。“教坊司的嬷嬷都对她如此认可,你觉得你还能找到谁来教她?”教坊司再往上,就只能从皇宫里请人了,贺宁霜冷哼一声。“那……?”翠湖想着他们请不到皇宫里的管教嬷嬷,但老夫人却是有这个面子的。“夫人既然能得教坊司嬷嬷如此赞誉,说来也是我将军府脸上有光,与其独乐,不如广而告之,毕竟,可不是谁都能从小养在野外,还能如此钟灵毓秀的。”贺宁霜笑着说完,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小姐的意思是?”翠湖微微一愣,抬头望着贺宁霜。“不是说她知书达礼贤惠非常吗?把这消息散出去,等外头的人都知道她是什么出身的时候,想来只会对她更好奇,到时候再把她推到人前,想来也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贺宁霜沉声说完,翠湖便听明白了。“是,奴婢这就去办。”翠湖躬身退了出去,留下贺宁霜冷眼望向门外。连教坊司的嬷嬷都为她说话,这新找回来的大小姐倒是有些本事,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方法,眼下看来学规矩是立不了威风了,还得想想别的法子让对方明白,这将军府到底是谁的地方,可别以为打发了个教坊嬷嬷,就真能爬到她的头上坐稳将军夫人这个位置。“哼!”贺宁霜收回视线继续查阅账册,却难掩神情紧绷,跟月秀阁里一派悠闲的陆肆月,形成了强烈对比。好不容易端着姿态送走了教坊嬷嬷,陆肆月终于松了一口气,大刀阔斧的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手脚,心里忍不住生出一丝感慨。辛亏这教坊嬷嬷虽然规矩严厉,却是个耿直的,在对方面前端起千金大小姐的端庄样子,连说话都亲切了几分。只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这将军府里要是有人想要故意针对,她也是防不胜防。“果然此地不宜久留。”陆肆月坐在石桌下支着下巴皱眉,更加坚定了合理的决心。“等明天回门拿了地契,就去找将军说吧!”陆肆月小声嘀咕。“不过,晚上这餐饭还是得想办法解决。”毕竟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吃饱了才有力气不是?“唉!早知道练习细嚼慢咽那会儿就多出点错,说不定还能让厨房多送些点心过来,这会儿也就不用愁晚上吃啥了。”可惜,实在是太可惜了。陆肆月满心遗憾的叹了口气,趴在石桌上静静的等着天黑,只有天黑以后她才方便去厨房偷馒头,而这一次,她决定多偷两个。至于外出的萧夷陵和庄锦呈,在桂澄湖尝了个鲜之后,两个人没有分道扬镳,而是一起去了景泰楼。景泰楼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酒楼,招待的都是京中权贵,在这里看到谁都不用觉得奇怪,却很少有人知道,这景泰楼背后做的却是情报买卖,自然也没有人知道,景泰楼背后的主人其实是萧夷陵,而庄锦呈不过是明面上的酒楼东家。两人像是平常食客一样,被人领到了走廊尽头的院子里,屏退左右之后,庄锦呈拿起酒壶给两人各倒了一杯。“刚才听见外头已经在传,内容与猜想无异,想来丞相是早有准备,辛亏你没先开这个口。”要是萧夷陵跑去皇帝面前参一本,说丞相李代桃僵,等丞相把陆肆月的身份一公布,那被皇帝记上一笔的就是萧夷陵自己了。“皇上这一石二鸟的计谋,是不可能让人从中作梗的。”萧夷陵不以为意的拿起酒杯。既能还了当初恩情,不让丞相再有机会携恩要挟,去了自己一块心病。还能消减他的功勋,不至于让他封无可封,得到更多的权利,又怎么可能放任他人破坏?即便明知道丞相背后有算计,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只是可怜你跟陆肆月这两个当事人罢了,无端被人利用。”庄锦呈说完幽幽一叹。“那是你以为罢了,这桩婚事于我,可并非一无是处。”萧夷陵望了庄锦呈一眼,后者想想里里外外都被洗了一遍的昭澜苑,心下了然。“那你一开始还那么计较,感情都是装的呗?”庄锦呈没好气的咂嘴。“我不高兴,那些人才会觉得安心,我要是高兴了,他们就该哭了。”更何况,他也没想到进门的新娘子这么有本事,让他可以这么快的就借题发挥。“是是是,你最有理,既然你和陆肆月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怎么还把人丢到角落里不闻不问?”庄锦呈可是知道的,那月秀阁连客人都不会安排住进去,更何况是当家主母。“不然呢?放在身边宠着?”萧夷陵嘲讽冷哼。“既然你要对付丞相,她好歹也是丞相府的大小姐,难道不该好好利用这个身份吗?”庄锦呈皱眉望着萧夷陵。“连个陪嫁都没有的弃子,对丞相府能有多少威胁?就算要用,也得看看对方有没有这个本事。”萧夷陵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看得庄锦呈有些好奇。“所以你是什么打算?”“……之前交代你的事情都办好了?”自己的事情都做不好,还有闲心管别人?萧夷陵淡淡扫了庄锦呈一眼。“小气。”庄锦呈白眼一翻,倒也没有坚持询问,反正他要是想知道,有的是办法。拿着酒杯把玩,萧夷陵并不在意庄锦呈的那点抱怨,而对方说到话,他也不是没有仔细想过,但现在并非接触的好时机,对于陆肆月这个人,他还想多观摩观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