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西来,陈醉对霍鸣蝉也算有了初步了解。这家伙身世神秘,年纪轻轻,见闻广博,一身武道忽高忽低,高的时候能隔空取物,挥手动风云,低的时候则形同废人。性格古怪喜怒无常,虽然有点娘娘腔,但绝对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主儿。 有时候陈醉也怀疑他跟赵致一样是精通某种神奇的易容术女扮男装的,但同行的那两天却让陈醉否定了这种猜测。 这家伙跟赵致绝不是一路货色。首先他虽然从不在陈醉面前方便,却也不在乎陈醉在他面前方便;其次,两日当中二人同行同宿,霍鸣蝉从不似赵致那般计较男女之妨离陈醉远远的;第三,霍鸣蝉虽然瘦小,但骨骼线条都不具备女性之阴柔特点,这一点也与赵致有很大区别。最最重要的是,陈醉从没见过像他这样嗜酒的家伙。如果他是个她,那这个她必定是在酒缸里出生的。 陈醉知道他言出法随,一定会说到做到。半个月的时间以夜魔城的人力物力,酿造几坛子酒算不得难事,只是时间上稍微有些不充裕。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暂且别过,半个月后我会带上美酒去吠陀峰下寻霍兄弟共谋一醉。” 霍鸣蝉道:“想让我喝醉?就怕你带的酒不够喝。” …… 陈醉回到城中,找到曹枭飞打听城内可有酒庄。曹枭飞说,夜魔城不禁酒,却不许人在城中公然贩卖。不过倒是可以私下底自酿自喝。魔城五帝当中盖红霞师姑和边雨休师叔最是好酒,他们在司农殿那边有个小酒庄。 陈醉闻听大喜,有现成的酒庄便好,这下子又可以省下几天时间。赶忙请曹枭飞引自己过去。 经过城外与霍鸣蝉短暂交手,陈醉已然意识到霍鸣蝉非同寻常。而目下自己的情况是,闭门造车似的修炼对自己的帮助已然不大,只有与高手过招才是刺激自己吸收还天丹潜力的绝佳途径。曹五舅虽然强过自己许多,却碍于亲情绝不会对自己下狠手。城内其他高手,或者不熟悉,或者与曹枭飞一样。反倒是这霍鸣蝉,对自己无杀心有恶意,以痛揍自己为乐,且武道境界更在曹五舅之上,正是喂招求技的绝佳对象。 以前常听一句俗话,要想马儿跑得快,草料必须喂的足。霍鸣蝉精明的很,想让他帮着自己练拳,不付出些代价肯定不成。所以陈醉才急着酿出一锅酒来。 …… 城门口竖着一块大牌子,上书:无信者陈醉无耻之尤九个大字。赵致有心请人将牌子去了,但陈醉却拦住,那九个字写的潇洒飘逸,有欲上青天揽明月之势,令陈醉有一见便心生领悟之感。便说,留着吧,未必日后不会成为一段佳话。 酒酿好了,送到吠陀峰下茅草屋时,却已是一个月之后。不是陈醉做事拖拉,实是僧多粥少,前三锅酒根本没能运出城。陈醉酿酒,满城飘香,引来酒虫数条。当中辈分最尊者便是边雨休。头一锅被他截留了。任凭陈醉舌生莲花说破大天去也未能挽回。眼见时间紧迫,只好赶快着手酿造第二锅,结果盖红霞又来了,说这小酒庄是她的,出来的酒自然也归她。 夜魔城里,最强的人无疑是夜帝,权利最大的当属外公聂横舟,而最蛮不讲理的却是这位五姥姥。魔城五帝,就她一个女性,又是最小的,大家都宠着她。她的脾气与师兄们的娇宠有关,更与她出神入化的医术有关。平日她不发飙的时候可以让夜帝退避三舍,真发飙的时候天下四大宗师中的帝都只是含笑陪着。陈醉善于察言观色,来夜魔城数日后就发现了谁才是这城中最说一不二的人物。 小酒庄产能有限,第二锅酒归了盖红霞。紧赶慢赶,耽误了数日才将第三锅酒酿造出来,正打算运出城去,夜帝门下大弟子,青卫中的二号人物赵飞熊找上门来。他当然是代表夜帝而来。陈醉入城当日,夜帝将耗时五十年才凑齐的珍贵草药尽数用在他身上,这份恩情又岂是几坛子酒能报答的。 轮到霍鸣蝉时,半个月之约早过去了。陈醉没有向他解释具体的原因。 霍鸣蝉不满的问,“我在两旬日之前便闻到城中酒香,为什么这时候才送来? 陈醉道:“本打算再晚几天的。” 霍鸣蝉大怒,瞪着陈醉威胁道:“你这是要讨打吗?” 陈醉没回答,直接用拳脚回应他的问题。霍鸣蝉更怒了,他越怒出手自然越重。陈醉几乎毫无抗力就被击飞。拳术终究只是术,而霍鸣蝉用的却是超乎陈醉承受极限的真元之力。在这绝对实力面前,再高明的拳术技巧也有其极限。 …… 城门口,两个人正在看霍鸣蝉写下的九个大字。 中年农夫道:“不俗!” 黑发黑须的老者额首赞道:“此中有真意,写下这九个字的人道意境界至少不在我之下。” 中年农夫却摇头道:“银钩铁画落于形骸,力透纸背流于皮外,这九个字脱了人间形骸,意境比你所想要更高,年纪轻轻便有此造诣,这样的人物只应天上才有。” 黑须黑发老者诧异道:“难道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 中年农夫微微额首:“这个年纪上,道意境界便能媲美你我,应该不会错了。” 黑须黑发老者道:“不是说天人之间有一线之隔,那边的人到了这边就会与凡人无异,甚至还随时有坐化的危险,纵然道意境界再高也别想恢复修为?” 中年农夫苦笑道:“传说只是传说,真实如何我又不是云空寂,咱们这夜魔城内也没囚禁过那边的人,我又从何而知?” 老者疑惑道:“他不肯入城,只在吠陀峰下结庐而居,似乎只是为了醉儿才出现在这里。” 农夫道:“无妨,他对陈醉没有恶意,反倒有善意,陈醉练的那套奇怪的拳术,简直就是为先天体魄者量身定做,当世之中,无论是毘伽罗还是云空寂都创不出这样的奇学。” 老者仍有些担忧:“传说那个地方是上古大能开辟出的奇地,意在阻隔仙凡,这少年似乎已经打破了这层壁垒?” 农夫道:“天道有规,他纵然道意如神,终究武道境界有限,只要动用了超乎这个世界承受极限的力量,天道自然会找上他,就好像当初九霄神雷找上聂政祖师。” “天道无常广纳天地,却不容人间逆天者。”老者慨叹道:“这些年你们四个常常闭关,世人都道你们是在求仙途无敌之术,却怎知你们都是在想办法压制自身的修为。” 农夫微微摇头,道:“不是压制,而是想办法转换,真元无限,人体的承载能力却有限,超过了便要惊动天道,所以只好想法子让它变得更精纯,如果做不到便只好破空而去,可是去了那边以后是什么境况却不好说。” 又道:“二弟你天资绝世,道意境界早已不在我之下,当年我劝你压制修为莫要晋级宗师境正是这个原因,云空寂曾跟我说,所谓天人其实也是肉身凡胎,道意修行与你我并无不同,只是修的是仙元力,精纯胜过了咱们的真元力,功力高下之间也分做十品,与咱们的品级相互对应时有二品之差,仙元力修到七品便可媲美咱们的九品高手,而他们当中的极少数九品仙元力者大约与为兄一样。” 老者道:“这么说来,那少年虽是天人却也未必比咱们强?” 农夫笑道:“二弟你过虑了,当年龙首峰论道,我和毘伽罗以及镜空月都曾亲眼见过被云空寂囚禁的那人,他自称是那边的无上天君,仙元力修养已达九品境界,最后却还是败在了陈师道的困神阵和云空寂之手,这少年比那人还差得远呢。” 老者道:“这么说来,无妨?” 农夫点头,道:“无需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