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洞修说道:越窑杯子而已,一会我让下人送一套来赔你。
程文应惊魂未定:这瓷片怎地如此坚实?等等……你今日如何这等大方?瓷公鸡转性了?
史洞修叹气道:这只是半成品,配料瓷方均为贤侄所创,老朽怎敢欺夺。
说完从袖中取出厚厚一摞楮皮纸来:五百贯交钞,当易贤侄此方。
现在川内交钞纸质优良,印刷精细,仿造困难,又以钱库本金作押,非常坚挺。
苏辙后来曾经回忆过,现在的交钞,商贩因贪图携带方便,甚至偶有愿意花一贯钱来交换一贯钞的。
这笔钱,足够让苏油一步迈入小康了。
苏油却没有接:世伯,其实瓷泥配方,制作手法,二十七娘已经尽知了。
史洞修拿着交钞的手都在颤抖,脸上笑得比哭还难看:正因如此,老朽才心如刀割。这就是先上船,后交费,船至江心,不得不为啊。
前日小女传来贤侄一句话,‘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老朽平生奉为至理。已经将这句录入族规。
老朽平日里吝惜的名声,多是从此得来,然而在商言商,‘信’之一字,也是老朽圭臬。平白占贤侄便宜,那是毁了我史家立族的根本,老朽断不会做的。
说完垂头丧气道:可贤侄这方子,实在是过于金贵,老朽估出这个价格,算是不偏不倚。小女不知天高地厚,这是要掏空我史家的周转资金啊……
说完将一摞交钞放在桌上:贤侄赶紧收起来,我们再叙他话,老朽,老朽实在是见不得……
这老头太有趣了,性吝之人容易沦入贪婪,可这位偏偏例外,能够压制自己的贪念,只在自己身上节省,也要在商场上讲一个信誉。
这样的商人,苏油觉得比无数无耻的读书人好上千倍万倍。
苏油将手放在交钞之上,慢慢往自己身前移动。
史洞修说是见不得,可眼看着那摞交钞慢慢移向苏油那边,却鼓着眼睛一瞬不瞬,目光如同粘在上面一般,胡子眉毛嘴唇手指都在颤抖,一双老眼里分明已经开始积聚泪花。
苏油心中暗笑,这摞玩意儿要再往自己这边挪动分毫,老头怕是得心痛得当场晕厥过去。
猛然将交钞往前一推:世伯,这钱我不收。
哈!史洞修顿时心花怒放,当然是骨子里的本能的反应。
反应过后才又抬起头来,重新满脸愁苦:贤侄,这是为何?可是还嫌不够?
苏油笑道:这五百贯,想必是世伯临时急凑出来的资金,给了我,你的商号还怎么周转流水?
我倒是有个建议,这五百贯,算是我的本金,就以此入股史家陶瓷坊如何?
史洞修局促难安:这……这……我那陶坊,也不值这么多钱啊,这股怎么划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