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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第1页）

第二十章

元清平道：＂请问姑娘，贵岛还有甚么规矩禁忌？〃那少女道：＂也没有许多规矩禁忌，只是有一处叫剑冢的地方是岛上禁地，除了岛主，外人不得擅入，请诸位切记。〃元清平颔首道：＂咱们自当谨守客道，绝不闯入贵派禁地。〃那少女微微一笑，道：＂除此之外，客人们不必拘礼，可随意走动，就当是自己家里。有甚么需要，贵客们尽管吩咐。〃这句话说道罗本心坎里去了，笑道：＂我向来不会客气，一定当是自己家里。〃顿了一顿，又道：＂说了半天的话，还没请教姑娘芳名。〃那少女道：＂我一个侍女，又有甚么名字？我叫阿芙，公子叫我阿芙好了。〃罗本赞道：＂姑娘名字好听，人更美丽，今日一见，小生真是三生有幸！〃他性情洒脱，向来不拘俗套，想到甚么就要喧之于喙。阿芙虽然落落大方，但是第一次遭遇陌生男子当面称赞，顿时两朵红云飞上脸颊，三分羞赧之中又隐含些许喜悦。段青锋见罗本一味胡扯乱谈，颇为厌烦，当下道：＂阿芙姑娘，请带路罢。〃阿芙道：＂诸位贵客，请跟我来。〃领了众人往南而行。四恶都身受重伤，相互搀扶，哼哼唧唧，瘸瘸跛跛，尾随在后。只听得他们互相小声埋怨，间或骂上一句。

走不多远，前面偌大一座四层高楼，房舍相连，不下七八十间。走到近处，阿芙道：＂这里是群英阁，贵客们就住在这里。〃罗本抬头望去，每一层楼都挂着数盏灯笼。此时正是晚饭时候，一楼的客厅里正有三桌人吃饭。阿芙道：＂请贵客们进客厅稍坐，我去吩咐厨房给你们做饭。〃丁紫云道：＂咱们的饭菜自己做。〃阿芙道：＂那也使得，姑娘请跟我来，我带你去厨房。〃当下带领丁紫云及雪山派的厨子来到厨房。

厨房里一名胖乎乎的厨子正在灶边炒菜，忙得汗流浃背，不亦乐乎。几名下手切菜的切菜，端菜的端菜，一般的忙得脚不沾地。阿芙道：＂潘师傅，又来客人了，不过他们自己做饭。〃潘师傅放下炒勺，道：＂来的客人瞧不起我做得饭菜吗？好大的架子。〃丁紫云道：＂咱们吃惯了自己做得饭菜，不劳你们了。〃潘师傅道：＂我姓潘的倒要瞧瞧你们雪山派的手艺。〃雪山派的厨师们从木箱里取出锅碗瓢盆、菜刀抹布，自己动手做了起来。潘师傅冷眼旁观，阿夫见他气呼呼的模样，小声道：＂他们自己做饭，你正好可以歇歇。〃潘师傅恍然大悟，点头道：＂阿芙姑娘说得对极。〃

段青锋等人坐了一桌，雪山派下人们坐了一桌，那少年则与四恶共一个桌子吃饭。那少年虽然救了四恶，但他们却毫不感恩戴德，一声谢谢都没有说过。众人一个客厅吃饭，段青锋虽然近在咫尺，但四恶自知不是对手，惟有拿饭菜出气了。四人虽然都身负重伤，但吃喝起来却都狼吞虎咽，气吞山河。不移多时，一桌子饭菜被他们抢了个精光。那少年不是他们的对手，只吃了个半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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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元清平三人走出群英阁，只见那少年站在路口左顾右盼。元清平道：＂你在等人吗？我正要找你说话。〃那少年憨憨一笑，道：＂不知有何见教？〃元清平道：＂咱们边走边说。〃四人当下结伴而行。元清平自报了姓名，又问那少年姓氏。那少年道：＂我叫田兴。〃元清平道：＂你跳入湖中舍身救人，实是义无反顾的侠义举动，委实可敬可佩！〃田兴被他夸得不好意思，竟然不知如何应对，只得还以一笑。罗本道：＂雁荡四恶光听绰号就知道是穷凶极恶之辈，你救了他们，可是他们居然无动于衷，连一句感谢的话也不说。再有一点，段青锋心胸狭隘，你救了四恶，他必耿耿于怀。〃

田兴道：＂钱其雄不识水性，那时已然往湖里下沉，我心想救人要紧，没想他是好人还是坏人。我只是想着救人，并不打算他们答谢。至于段青锋怎么想，是讨厌我还是憎恨我，由他去了。〃元清平见他性情质朴，更加喜欢，问道：＂你是听上逍遥派岛主要挑选弟子，因此上得岛来？〃田兴道：＂是师父要我来的，他说逍遥岛来了许多少年英雄，要我来长长见识开开眼界。〃

说话之间，前面传来琮琮琴声。元清平心中一动，觅着琴声向前走去。沿着鹅卵石铺成的曲折小径走到尽头，只见前面一片草地，一人盘膝坐在一张蒯席上。他面前矮几上放着一张瑶琴，正自拨弦奏曲。只见他四十多岁年纪，身穿一袭灰色步袍，脸颊瘦削，相貌清秀，神情飘逸。这么背对假山，焚香抚琴，更显得风度翩翩，气宇不凡。他手指拨动琴弦，双眼似闭非闭，身心融入琴声之中，达到物我两望境界。四人中只有元清平精通音律，罗本虽然才气纵横，却也是不甚了了。

琴声悠扬徐缓，宛然一道瀑布飞泻而下。潭水清冽，卵石圆润。天上白云悠悠，地上芳草萋萋。一曲既终，余音缭绕，良久方绝。那人睁开双眼，道：＂弹得不好，贻笑大方了。〃元清平施了一礼，道：＂晚生觅得琴声而来，打扰先生雅兴了。〃那人见他手执一枝碧玉箫，道：＂如此说来，公子必是精通音律了。〃元清平逊道：＂晚生只是略知皮毛，谈不上精通。〃那人点了点头，问道：＂你可知我适才弹的是何曲？〃

元清平见他考究自己，当下吟道：＂摔碎瑶琴凤尾寒，子期不在对谁弹？春风满面皆朋友，欲觅知音难上难。先生奏得是是《高山流水》，先生琴艺精湛，宛然伯牙复生。〃罗本虽然不谙音律，但是却知这个故事，当下道：＂伯牙曲高和寡，鲜有知音，正是相识满天下，知音有几人？相传一个中秋之夜，伯牙泛舟行至汉阳江口，夜泊岸堤。是夜雨霁天晴，皎月莹照。如此良辰美景，岂可虚度？伯牙于是抚琴抒怀，调寄高山流水。悠扬合缓、蕴蓄?远的琴声引来樵子钟子期。琴弦忽断，伯牙猜到有人偷听，环顾四周，但见钟子期伫立江岸，当下相邀登舟就座。伯牙续弦抚琴，重弹一遍《高山流水》。二人引为知音，不胜欣喜，遂以兄弟相称，相约来年中秋再晤。一年之后，伯牙信约再访，钟子期却已不幸病故。伯牙痛失知音，面对一丘黄土，悲伤欲绝，便在墓茔前抚琴祭奠，寄托哀思。曲罢之后，摔七弦琴，长歌而泣。他罢琴不奏，《高山流水》从此成为绝响。〃田兴虽然不懂音律，但是听了这个缱绻悱恻的故事，却也不禁触景伤怀。

那人道：＂我有一部琴箫合奏的《鸾凤合鸣曲》，请公子过目。〃说着自怀中取出一本曲谱。元清平仔细观览一遍，已然记下，道：＂晚生斗胆吹一遍玉箫，但有失误之处，望请先生不吝指正。〃当下吹起箫来。此曲音律虽以悠扬恬静为主，但亦有高亢或低宛之处。高亢时箫声虽然激昂，但荡气回肠，绝无喧嚣之致。低宛时则丝丝缕缕，若有若无。

元清平玉箫吹得出神入化，那人听得如痴如醉，良久方道：＂公子箫声绝妙之极，公子既善吹箫，咱们合奏《鸾凤合鸣曲》，未知意下如何？〃元清平正有此意，当下欣然应允。琴箫合奏，曲调悠然宛转，引来了瑞鹤灵鸟、白兔花鹿。一曲虽阙，百鸟仍然盘旋啼啭，久久不散。舒琴伸出手去，一只五色斑斓的彩鸟落在她的手掌心上。元清平与那人虽然年纪悬殊，但是一见如故，合奏一曲，相互引为知己。罗本想起一事，问道：＂请问先生是否就是琴先生？〃那人面露微笑，点了点头。罗本又道：＂既有琴先生，那么是不是还有棋、书、画三位？〃琴先生道：＂公子真是聪明人。〃罗本本是胡乱猜测而已，想不到竟然猜中了。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歌声：＂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乱石崩云，惊涛裂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间如梦，一尊还酹江月。〃歌声豪迈激扬，高亢入云。歌声止歇，一人手持书卷行至近处。他看上去比琴先生小几岁，身形高瘦，头戴纶巾，衣袂飘飘，一般的气宇轩昂。他面色白净，浓眉朗目，看来年轻时必是风度翩翩的美少年。

琴先生抚掌叫好，赞道：＂书先生，《念奴娇赤壁怀古》词，你越发唱得豪迈激扬了。〃书先生逊道：＂琴先生过誉了，我岂敢受而不疑。〃顿了一顿，又道：＂苏轼为文颇丰，惟有此词指点江山，品评人物，通篇气势磅礴，格调雄浑，荡尽北宋词坛盛行的缠绵悱恻之调、萎靡无骨之风。〃元清平道：＂北宋元丰五年，苏轼因诗文讥诮新法，被贬谪至黄州，此词即是游赏赤壁矶时借景怀古的抒感之作。上阙侧重写景，下阙侧重抒情。＇故国神游｀四字由古归今，白发早生，功名未遂，顿生自笑多情、光阴虚掷之叹惋。＇人间如梦，一尊还酹江月｀一语，看似慷慨豪迈之情归于潇洒旷达之语，但实是怀才不遇的不平之鸣。〃书先生呆了半晌，忽然深深一揖。元清平不知其故，连忙还礼。书先生道：＂我只知此词格调雄奇，全然不知另有深意，小友一番高论令我茅塞顿开，当真是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也清平忙说不敢。罗本道：＂不知棋先生和画先生在哪里，能否引见？〃琴先生道：＂他们在一处，请跟我来。〃说着居前领路，带领元清平和罗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