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过了一会,雷震天和迦玺真都不约而同的长啸一声,伸臂推出。雷震天往后退了几步,迦玺真却只是身体晃了几晃,看似他占了上风,其实他身份地位尊崇无比,不能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输于雷震天,因此硬挺着不退。两人都受了内伤,喷出血来。田兴急忙抢上,扶住雷震天,问道:"师父,你受伤了?〃雷震天神情自若,道:"师父只受了点轻伤,不用你扶,那番僧的比师父伤得更重。〃田兴答应一声,松开了手,可以仍是担心师父伤重,不敢远离。其实雷震天受了极重的内伤,不然不会口喷鲜血。他看上去神情自若,实则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住。之所以这般说法,是和迦玺真一样,不能在敌人面前势弱。
宝相一众弟子扶了迦玺真坐回坐辇,宝相对着元兵说了句话。舒琴听了他们说话,脸色忽变。田兴问道:"他们说甚么?〃舒琴道:"宝相命令元兵捉拿你们。〃雷震天受了重伤,站着都十分吃力,更不说再与人动武了。听了舒琴所言,不禁心中一急。正在这时,那队元兵挺着长枪,大叫着包围过来。
舒琴当下走了出去,喝住众元兵,道:“国师。”迦玺真原本闭着眼睛,听到舒琴说话,当下争开眼睛。舒琴施了一礼,道:“见过国师。”迦玺真颔首道:“原来是公主。”他乃一国之师,当今皇帝都对他言听计从,地位无比尊崇,眼里除了皇帝陛下,再也没有别人,即便皇子皇女,也不入法眼。当真是睥睨权贵,傲视王侯。这么点头颔首,算是还礼,已是极为客气的了。他目空一切,舒琴早已司空见惯,心中不以为意,问道:“国师是从皇宫里出来的吗?”迦玺真点头道:“我刚刚和皇帝陛下说完一段经文,就出了皇宫。我还有事,公主请自便。”话声一落,十二名仆奴抬起了坐辇,便要离去。宝相对着那队元兵道:“捉下那人。”舒琴道:“不许捉人。”众元兵看看宝相,又看看舒琴,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该听从谁的命令。
宝相大声道:“这是国师要捉拿的人,你们敢违抗国师的命令吗?”舒琴针锋相对,道:“我是公主,你们胆敢不听我的话,回头我告诉父皇,砍下你们的脑袋。”宝相双目瞪圆,道:“公主,你和国师作对?”舒琴装作生气,道:“你这和尚好不懂事,我这可是为了国师好。”宝相道:“为了国师好,为甚么不让捉人?”
舒琴不紧不慢道:“我听人说,父皇册封国师之后,国师变得日渐骄横,目空一切,谁也没有放在眼里。”迦玺真原本闭着眼睛,听说这句话,当下睁开眼睛,问道:“别人还说了些甚么?”舒琴见他问话,心中好笑,可是却一本正经道:“别人还说,国师每次出行,队伍都浩浩荡荡,不但后有扈从如云,而且前面众多恶仆开道。这些恶仆仗着国师的权势,神气活现,每次出行见人就骂、遇人便打,人们都是忍气吞声,敢怒而不敢言。别人还说国师出行锣鼓喧天、前呼后拥,气势非凡,便是父皇都大为不如。看这样子,国师想要造反了。〃前面的事,舒琴是亲眼所见,说出来有根有据。可是后面的话,却是她信口编造出来的。
舒琴说道每次出行,恶仆胡乱打骂路人,迦玺真心中不以为然。但是她说道最后,他心中打了个突,变得不安起来。他一直神情肃穆,宝相*,心中虽然忐忑不定,但是却丝毫不露声色。要知道人主最是忌讳臣子位高权重,舒琴说道迦玺真出行气派非凡,连皇帝都比下去了,这可是欺君之罪。迦玺真目空一切,傲视群臣,兼且时常干预朝政,朝廷大臣都十分不满,因此有许多大臣与他不合。尤其丞相脱脱与他素来不睦,犹是明争暗斗。有人诬告他造反,其实并非是空穴来风之事,或许大有人在。迦玺真缓缓睁开眼睛,道:"是谁污蔑我要造反?〃
造反的话原是舒琴编造杜撰出来的,眼见迦玺真追问,舒琴知道他上当了,当下道:"有很多人说国师心怀叵测、图谋不轨,想要造反,不信你去问问。"她要迦玺真和别人当面对质,说了等于没说。迦玺真见她神色狡黠,料想所言不实,当下道:"我非凡尘中人,再说对皇帝陛下忠心耿耿,就算有人诬告,皇帝陛下英明神武、圣见千里,绝不会信。〃舒琴心想迦玺真越是辩解,越是心虚,眼珠转了一转,道:"父皇自是英明神武,可是国师的所作所为,难免叫人起疑,有人在父皇面前告你的状,也是在所难免。〃
迦玺真道:"我的所作所为没有僭越的地方,行得正坐得端,正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歪,不怕有人诬告。〃舒琴见他神情肃穆,道貌岸然,心中冷笑,心想迦玺真睁着眼睛说瞎话,真是十足的老狐狸,微笑道:"国师是得道高僧,因当知道出家人与世无争、慈悲为怀。〃迦玺真不答,算是默认了。舒琴又道:"国师此番出行,我是瞧在眼里的,居前开道的恶仆手拿皮鞭驱赶路人,这位英雄挺身而出,替你教训了他们,可是你却恼羞成怒,出手打伤了人家,现在还要抓捕人家。请问国师,这是出家人所为吗?〃迦玺真向来高高在上,即便是君临天下、抚有四海的皇帝都礼数有加。旁人毕恭毕敬,更是不在话下。舒琴这般当众面斥,那是从所未有之事。迦玺真受此奇耻大辱,虽然神情*凝重,但是心中却愤懑之极。激动之中,不禁热血上涌,喷出一口血来。
这时一人走了过来,抚掌叫好。舒琴定眼一看,见是罗本,不禁心想:“怎么他也来了大都?他既来了大都,想必张士城等反贼也来了。他们来到大都,自是为了造反,不会为了别的事情。”她心中忖思之时,罗本笑道:“姑娘这一席话说得这位大和尚羞愧难当、无地自容、口喷鲜血,当真厉害,佩服佩服!”舒琴见他假装不认识,也不相认,道:“我说得是真话,并没有冤枉国师,因此国师默认了。”
罗本道:“大和尚,何谓心魔?”迦玺真双眼闭着,并不理会。罗本道:“于出家人而言,贪嗔怒妄即是心魔,你指使恶奴驱打姓,自己更是出手伤人,已然入了魔道。虽然你口诵经文,身披袈裟,可是你心术不正,坠入了万劫不复的魔障。出家人原本慈悲为怀、普渡众生,可是你欺凌众生,凌驾于众生之上,究竟是何道理?望你放下屠刀,回头是岸。”迦玺真给舒琴和罗本轮番数落指责,气得肺为之炸。可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奴仆打伤路人,确是理亏。若在呆下去,对方不知道还要怎样冷嘲热讽、出言不逊。惹了众怒,更是大大的不妙,当下道:“咱们走。”一行人当下离去。
迦玺真理屈词穷,落荒而去,罗本却是得理不饶人,大声道:“大和尚,你理亏词穷,就这么逃之夭夭了吗?望你回去之后面壁思过,多诵经文,多行善事。我虽是一介书生,可是于佛家经文熟稔之极,你弱有不懂的地方,尽可向我虚心求教,我自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话声中,迦玺真一行人早已去得远了。人们见素日横行无忌的国师夹着尾巴,灰溜溜离去,心中痛快之极。
舒琴料想罗本此行绝非是游山玩水,必是要不利于元廷,也既是不利于父皇,于是?目道:“你来大都,想必是要在这里造反的了?”罗本笑道:“此番我独自一人来此,见见世面、开开眼界而已。”顿了一顿,续道:“那和尚出行,大摇大摆,似乎来头不小。”舒琴见他旁顾他言,知道他所言不实,绝非是见见世面、开开眼界那么简单,心想大都乃是都城,兵强马壮,防卫森严,绝非别处可比。也不揭穿,且看看他这条小泥鳅能翻起甚么大浪。当下道:“他是国师。”罗本道:“国师?是皇帝册封的吗?”
舒琴道:“自然是父皇册封的,难道他能自己封自己国师吗?父皇君临天下,谁若老老实实做人,自会善待。可是有谁起歪了心思,动了邪念,妄图造反闹事,只要一道圣旨,便能诛灭九族。那些心怀叵测胸藏鬼胎之徒最好老老实实的,该读书的读书,该种地的种地,不要有甚么非分之想。”却见罗本先是垂首沉吟,继而面露喜色,神情古怪之极,问道:“你在想甚么?”
罗本啊了一声,道:“我在想你适才斥责国师,振振有辞,说得他体无完肤,羞愧难当,最后终于灰溜溜得逃走了,当真是大快人心、大畅襟臆。”其实他心中在想,当今皇帝册封一个心术不正的恶僧为国师,当真昏聩之极。倘若当今皇帝是个英明神武、任人为贤的圣明君王,着实不易对付。可是当今皇帝昏聩无能,当真是天助义军。想到得意之处,不由得面露喜色了。唯恐舒琴瞧出破绽,于是大加赞赏。
舒琴道:“那也没有甚么,国师深受父皇宠信,连父皇都对他礼数有加,他向来目空一切惯了,可是却不料他这般横行霸道。我只知道他佛法高深,想不到他竟然还身怀武艺。”罗本道:“他虽是僧人,可是六根未净,说不定日后会伺机报复,你可要当心。”舒琴不以为然,道:“我是公主,就算父皇再怎么宠信他,他也拿我没有办法。”罗本道:“虽说疏不间亲,可是我瞧那恶僧不但心狠手辣,而且城府极深,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最好提防他一些,免得遭了他的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