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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田兴奔进官署，大声道：＂琴儿，琴儿，你在哪里？〃瞥眼看到滚地龙愁眉苦脸的蹲在地上，当下走上前去，问道：＂琴儿呢？你们把她掳到哪儿去了？〃滚地龙指向后面，道：＂她在后面厢房里。〃田兴当即奔到后院，眼前一排厢房。他一边呼喊，一边挨个寻找。只听得第三间房里有人道：＂兴哥哥，我在这里。〃田兴不禁欣喜若狂，当下道：＂琴儿，我来救你了。〃舒琴答应一声，问道：＂你是怎么找来的？〃田兴走到房前，道：＂你给滚地龙掳走之后，官兵也到了，我和官兵一起来的。〃眼见房门锁着，又道：＂房门给锁住了，我来撞开，你往后退。〃舒琴答应一声，往后退了几步。田兴身强体壮，一下子就撞开了房门。

田兴在黑暗之中看见舒琴向自己走来，舒琴也看到了他。两人都情不自禁，抱住了对方。两人紧紧相拥，听到对方的呼吸，闻到对方的气味，感觉到了彼此的心跳，心中都无比的喜悦甜蜜。此情此景，天地之间只有彼此，再也没有别的物和事了。舒琴道：＂我给滚地龙掳走，你着急不着急？〃田兴点头道：＂我害怕再也见不着你了，十分的着急。〃舒琴道：＂我知道你会来救我的，心中并不害怕。〃田兴问道：＂滚地龙有没有打骂你？〃舒琴道：＂那倒没有，他把我关在这里就走了。〃

正说之间，只听得外面有人大声道：＂现在不是搂搂抱抱的时候，丞相大人传你们去正堂问话。〃两人望去，只见一名元兵站在外面，似笑非笑的向这里望着。两人卿卿我我的亲昵情状给外人瞧见，都极是难为情，脸颊都是一热，急忙松开了对方。

来到正堂，只见脱脱端坐于堂上，滚地龙一众混混则跪在堂下，两侧各站着十名腰悬钢刀、手持长矛的元兵。脱脱正在问话，道：＂你们之中谁是头脑？〃众混混都默不作声，没有一个人指认滚地龙。舒琴道：＂我认识丞相。〃走上前去，笑道：＂见过丞相大人。〃说着施了一礼。脱脱也认出了舒琴，急忙起身，道：＂原来是公主殿下。〃舒琴笑道：＂就是我呀。〃脱脱立时明白了，道：＂原来是公主殿下给歹徒掳来了这里。〃舒琴笑道：＂幸得丞相大如及时赶来，救了我。〃脱脱道：＂公主殿下受惊了，老臣之罪也。〃舒琴笑道：＂此番有惊无险，丞相大人不必自责。〃指了指滚地龙，又道：＂他们是金陵城里的地痞混混，他叫滚地龙，是众人的头儿。〃脱脱点了点头，双目怒视，厉声道：＂滚地龙，本丞相适才问话，你为何不答？〃滚地龙道：＂小人胆子小，适才给吓蒙了。〃脱脱知道他这是在装疯卖傻，冷笑一声，又道：＂你劫掳公主殿下，这可是大逆不道的之罪，你可知罪？〃滚地龙吓了一跳，一边磕头，一边求饶：＂小人不知道是公主殿下，请公主网开一面，求公主饶命，求丞相饶命。〃

舒琴道：＂他作奸犯科，所作所为，远远不止这些。〃脱脱问道：＂他还有别的罪行吗？〃舒琴道：＂他是金陵城里出了名的恶霸，敲诈勒索，无恶不作。〃滚地龙忙道：＂小人一向老老实实，没有做过坏事，请公主和丞相明察。〃田兴见他仍在狡辩，忍不住道：＂你向药铺老板敲诈勒索，逼得他离开了金陵城，咱们亲眼所见，你休想抵赖。〃脱脱沉声道：＂可有此事？〃滚地龙道：＂有是有的，不过我是受了花奴儿的指使，花奴儿才是主犯。〃脱脱道：＂花奴儿已经死了，你把罪则都推到他的身上，这叫死无对证。〃舒琴道：＂我听人说，他和花奴儿狼狈为奸。〃脱脱点了点头，肃容道：＂你的罪行，总会查个水落石出。待到铁证如山之时，便是百般抵赖千般狡辩，也是枉然。〃滚地龙道：＂花奴儿指使我敲诈勒索，他才是罪魁祸首，我是冤枉的。〃脱脱冷冷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无论谁触犯大元的律法，都不会逍遥法外。〃

舒琴问道：＂你怎么和四恶搅到了一起？〃滚地龙道：＂他们仗着武功高强，打了咱们一顿，硬逼着咱们做他们的手下。还说两个皇子走了，花奴儿也死了，金陵城没有人主持大局，可以为所欲为，因此他们霸占了官府，赶走了官差，想来个占山为王。你们抓住他们没有？他们罪大恶极，赶紧宰了他们。〃他狡猾之极，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责，把所有罪行都推到别人头上，想来个无罪一身轻。脱脱道：＂将他们分别关押起来，不能让他们彼此见面，免得串供，以后再分别审讯。〃众元兵当下押了滚地龙等人出去，关进了监牢。

舒琴问道：＂丞相不在大都，怎么来到了金陵？〃脱脱道：＂公主有所不知，三四月间，黄河一带就大雨倾盆，经月不止，最后黄河多处决堤，沿岸千顷土地被淹，百万人因此受灾，流离失所。罹难之人，也是不计其数。黄河虽然也年年决口，可都是小修小补即可。今年的雨势太猛太长，因此多处溃堤，灾情十分严重。我力主赈济灾民，重修黄河故道。这本是利国利民、功在千秋的好事，可是朝廷里却有人公然反对，说甚么天力不可违，黄河的水想怎么流就怎么流，所经之处成了河道，岂不更好？重修黄河故道，实是多此一举。又说说甚么天下的人不计其数，死了的就死了。受灾难民，叫他们自己想法子渡过难关，朝廷不必出一两银子。受灾难民甚么都没有了，能有甚么法子渡过难关？这些话简直荒谬之极。我力排众议，终于说服了陛下，朝廷拨下了千万两银子，一部分用来赈济灾民。又征集了数十万民夫修复黄河，一部分银子付民夫的工钱，这些民夫大多就是受灾的难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几百万人受灾，若不妥善安置，若是聚众闹事，那可不是小事。我力主重修黄河故道，治河这件事便着落在我的身上了。前些时日去巡视黄河，听说金陵城出了乱子，于是便带领三千兵马，日夜兼程赶来。〃

舒琴道：＂丞相为国为民，日理万机，可真难为您了。〃脱脱正色道：＂我位在机枢，上辅皇上，下安黎民，调和百官，总揽朝政，燮理阴阳，职责所在，纵有千难，亦不能辞。〃顿了一顿，又道：＂来到金陵，方知局势比我想象的更糟。花奴儿被杀，守城的兵将一个也没有，便是官府也给人霸占了。我若再迟来一步，局势必定不堪设想。〃舒琴道：＂我二哥追杀反贼去了，带走了全部的兵将。〃脱脱道：＂原来晋王先我一步来到了金陵，不知道战果如何？剿灭了反贼没有？〃

舒琴当下将张士诚聚众反叛之事，从头至尾说了一遍，最后道：＂二哥追击张士诚去了，大哥给恶人掳走了，我脚踝受伤，行动不便，只得暂且留下来，等候大哥。〃脱脱点了点头，道：＂晋王力大无穷，弓马娴熟，是位将帅之材，此战必定能大获全胜，倒也不必十分担心。只是秦王身单力薄，给恶人掳走，必定凶险万分，我要发兵救他。〃舒琴道：＂掳走大哥之人是个武学高手，不知道大哥给他掳去了哪里。〃脱脱双眉深锁，面呈担忧之色，道：＂秦王是皇长子，治理天下的重任，日后或许要落在他的肩上，不能有一点闪失，无论如何，也要从恶人手里救回他。〃舒琴道：＂有四位武学高手去救他了，他们要我在金陵城等候大哥。〃脱脱道：＂既是如此，那么咱们便在金陵城等待秦王罢。〃看了看外面，晨曦微露，已然天亮了，当下道：＂已经天亮了，请公主去后堂歇息。〃舒琴道：＂丞相要主持大局，一定有很多事要做，我就不打扰你了，我还是回去药铺。〃脱脱道：＂公主是千金之躯，若有闪失，我如何向陛下交代？〃舒琴道：＂我自会照顾自己，请丞相放心。〃脱脱见她执意不肯留下，只得作罢。待到舒琴走后，他命令几名元兵脱去兵服，换上寻常服饰，暗中保护舒琴。

回到药铺，只见门前地上倒着一人。那人侧倒在地，只露出半边脸颊。只见他面色蜡黄，脸颊和眼眶都深深陷了下去。他没有蓄发，不过头顶的头发却有一寸多长。他赤着双脚，衣裳褴褛，不但灰中透着白色，而且满是补丁，有的地方更是补丁叠着补丁。仔细辨认，似是一件僧服。两人走近，舒琴闻到一阵臭气，猜想此人应该许久都没有洗过澡了，不禁皱了皱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