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多变的面目夙流萧并不放在心上,他有些惊讶的是面前的场景,并不如他原先所想。
夙流萧来之前就已经将魏晋桐暂居的这艘楼舫查了个清楚,哪怕这里面已经被改造过,他方才又是走的不透光的走道,却也大抵知道自己正在往何处去。
那道珠帘之后,本该是一处半开的房室,原本的主人将此定为迎接贵客的特别所在,在秦淮河上的名头却是由十年前的当家花魁一曲琵琶唱响了的,从此曾辉煌过,即便是到如今也能算是金陵城数一数二的销金窟。
然而如今隔着几步远就能让人闻见浓重的烟草味道,等夙流萧走进房室,眼前不是忽然一亮,反倒是觉得暗了。
这竟还是在一处锁闭的室内,点着镂空精致的莲花灯笼,里面的光却是暗淡的,好像是黄昏入夜时分,还含着最后一丝光亮的天幕被剪了一块,轻飘飘蒙住了这间房室。
夙流萧只觉得进到这里,还不如外面那狭长压抑的走道亮堂,那莲花灯笼也不如普通的红纸裁了,夙流萧根本没心思去欣赏它的精致。
但如果只看人的话,这里面个个都是能让人赞叹的“美人”。女子貌美,仿若无骨,青丝未挽,就这么铺陈在暗红色的锦被上。
她们拥着软塌上的男子,剥葡萄、打扇子,娇声软语,端的是周到。
不说女子的美,男子也是容骨无双,好像是画里的仙人走了出来,不过噙着淡笑,颇有些妖媚。
谢家娘娘之美貌在昔年也是天下闻名的,她的儿子也继承了这份美,生的有些雌雄莫辨,并非是爽朗男儿的样子,早年也是因为这份美貌平添了骂名。
但后来魏晋桐一反常态,不再排斥别人对他相貌的“指指点点”,又落了个宽容大度的名声,尽管只是短暂地出现便被他的草包和骄狂给压了下去,魏屏因此对这位皇弟更是警惕。
被姑娘们嘘寒问暖的这位尊贵公子自然就是魏晋桐了,他此刻正斜卧在一摊胡乱堆叠起来的被褥上,手里拿着一杆嵌着翠玉的细长烟斗吞云吐雾。明灭的火星映在夙流萧的眼里,好像让他也感觉到了灼热。
这样的见面使得夙流萧有些猝不及防,眸光追着那烟斗里的火星,也是一时明亮,一时暗淡。他也生的好相貌,在魏晋桐面前却不太够看,只一双眼睛盛满了光的样子使人着迷。
但这不是能拿来糊弄魏晋桐的手段,夙流萧很快低垂下眸子。然而心里还是犯嘀咕。
夙流萧是个习武之人,可堪称自负,当年为成大业,他将寻摸来的一应可用得上的东西都学了,因为防备他人,自然少不得要学医术。
虽然他对医术并不算精通,却也是学了个大概的,不遇上大病,也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所以他一看魏晋桐才觉得荒唐。
魏晋桐这个人红光满面,双目有神,但夙流萧不需把脉,也能看出他不同寻常的消瘦,脸上虽然还有几分肉,却也能见皮下骨骼。
还有他手上的烟斗,味道不算特殊,闻着便让人放松心情,还生出了几分想要沉耽的心思,夙流萧却马上回过神来,藏起来的眸光里仿佛刻着刀剑痕。
这位尊贵的皇子殿下,太子的不二人选,他与魏屏千防万防,只为防着他扮猪吃老虎,为能将他打落深渊,在某些时候连其他的利益都可以舍去,结果这人竟然沾染了这种东西,把自己弄成了个病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