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西落的太阳将天幕变为了粉紫,云彩像是棉团被人扯出了长长的絮,也沾染上这种迷幻而妖娆的颜色。
在白日的余晖之中,长庚星有如一颗燃烧的宝石,嵌在天幕之上。
夙流萧活到金陵城的前两日,魏晋桐就已经带着人抵达,而且毫不掩饰自己过来捞现成的功劳的目的,城防和军务丝毫不管,反而见天的在金陵城中游荡。
南越商贾之道盛行百年,又有鱼米之乡做后盾,百多年来催生出不少极具特色的城池。若是编成歌谣传唱,金陵城必然在前列,这城里有脂粉香裳和美人,秦淮河畔的夜晚的灯影里有天下男子最愿意做的美梦。
魏晋桐这位南越朝中太子的不二人选名声不显,叫人最印象深刻的还是他母族的功绩,说一句功高震主都不为过。他本人却显现出一个纨绔子弟的作风,且极端的不靠谱。
他好美人,又瞧不上青涩的小丫头,到金陵城的第一日就说要去秦淮河上的楼舫里住,被人好生劝告之后,他便直言自己不喜干瘪青涩的小丫头,且说那人为他准备的这些姑娘里说不准就混入了刺客。
一城之主,世袭罔替,金陵城主本就不把这个还未登上大位的皇子看在眼里,帮着安排妥当已经算是抬举了,听了底下人回报过来的话,他自然也有几分恼怒。
为他准备好的城主府不愿意住,身家清白且捏着她们身契的姑娘们不愿意要,偏要去住那鱼龙混杂的下九流地方,若是魏晋桐胡闹惹了什么麻烦,才是他这个做城主的有理说不清。
然而魏晋桐说一不二,身后又有谢家撑腰,金陵城主不想触谢家的霉头,只好捏着鼻子把这祖宗送去秦淮河畔,又安排人将着沿河两岸守得水泄不通,才放任魏晋桐在此处住下。
两岸有城主府的甲兵驻守,暗中还有探子盯着,可这河上缓慢行驶的楼舫里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眼睛里只有温柔乡的人可不会在意旁的,喝醉了酒的浪荡公子们仅剩下的力气都放在了讨姑娘欢心,或者与人争强斗胜上。
即便是城主府的人,也不敢说自己能够号令金陵城里的所有人,更不要说他们与那些富贵公子们身份有别。
年轻人多是张扬的,事在眼前,便不太在意那些隐晦的东西,除非他们的长辈也来了,不然便是城主在此都得好生掂量说话的分寸。
有些人倒是被拦了下来,有些却是被装模作样地检查一番就被放了过去,金陵城主头疼了一夜便想通了,和城里几家说得上话的老富商们通了气,便冷眼看着魏晋桐给自己选了什么好地方。
彼时夙流萧还在寂水对岸,虽然祁泽并不干涉他的书信往来,可到底不比人在眼前令出必达,夙流萧也不是那么地信任祁泽真的会将他的信鸽全部放走,所以给出的命令模棱两可,等他回来了就只能面对这样糟糕的局面。
金陵城虽然早被他经营下来了,可城主也不是个好应付的主,大抵是夙流萧这些年给人的印象太过温和,而金陵城主也不怕他冷脸,于是好不给面子地将他“出关”的事透露给了魏晋桐。
他本来是想着夙流萧在朝堂上走的是文人的路子,应该很擅长与人虚以委蛇,就想让他去探探这位看似脑子里全是稻草的皇子到底有几斤几两。
城外祁泽的大军虎视眈眈,却被他忽视个彻底,还以为是夙流萧新的算计呢——毕竟这位城主虽不一定要支持魏屏,却也乐得看南越的皇室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