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厉害的不是他 梁兆琦一连几日闭门家中,终于在这一天出门来了一家茶馆。 “少爷,到了。” 梁兆琦跳下马车,抬头看见招扬的幌子,“三味茶馆”四个墨黑大字随风泛起波澜。 他定了定神,抬步走了进去。 “客官,几位?” “订了雅室的。”奴仆举起玉牌。 “好嘞!天字三号,这边请。” 小二领着梁兆琦进了雅间,摆上茶汤茶点,自退了出去。梁兆琦打发仆从去买东西,雅间门合上,房间瞬间安静了下来。 梁兆琦放下茶盏,起身对着一侧行礼,朗声道:“草民参见殿下。” 雅室一侧的摆着两道屏风,一名身披玄色大氅的男子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寿王世子,沈翊。 “免礼。” 沈翊于席上坐下,翻开一只茶盏自行斟了茶。 “梁四公子,坐吧。” 梁兆琦谢过,坐到了沈翊对面。 “四公子约孤前来,所为何事?” 梁兆琦正色:“关于郑家赌局之事,草民略知一二。郑业承欲引全城百姓押许会元为状元,然后对他下手以谋利,许会元如今处境堪忧。” 出乎意料的,沈翊脸上没有波澜,丝毫不为所动。 梁兆琦看不出他心中所思,心里琢磨了一下,继续道:“许会元出了意外,郑家必能从中获取重利,想必世子您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沈翊放下茶盏,气定神闲:“那又如何?” “不过一个小小的地方举人,年幼无知,便是郑家不出手,他就一定能考得金榜?” 梁兆琦一听,暗暗焦急。 “郑家此举,不但事关诸王势力,也关系苍生百姓……” 沈翊淡笑:“孤若想毁掉郑家的布局,有的是法子,一个许会元还没那么重要,孤从不做无用之事。” “梁公子若想劝我救一把许会元,这个理由还不够分量,不妨再想想,拿什么说服我?” 他说话不轻不重,可这清朗的音调偏偏就是让人品出一丝不可转移的意思来。梁兆琦有些束手无策,恍然记起那日临别前,苏安璃对他道: “梁大哥若想说动瑞寿二王插手此事,单是为了保住我这一个理由只怕不行,一个苏安璃在天潢贵胄眼里算什么?” “与其请他们庇护我,倒不如让他们对付郑家。郑家在乎的不外乎是钱,生意做得大,手脚伸得长,胸膛便会露出来,趁这个时候他们紧盯着赌坊无暇他顾,给他们其他生意找找麻烦,必然一击即中……” 梁兆琦攥了攥手,抬起头来。 “草民有一计……” 半个时辰后,梁兆琦出了茶馆,候在马车旁的仆从赶紧迎过去,伺候他上了马车,马车轱辘辘走了。 沈翊负手站在窗前,隔着窗扇看马车远去。单右在一旁道:“没想到梁四公子还挺厉害的,想出这么阴损的招儿。” 沈翊呵一声冷笑。 “厉害的可不是他。” 单右一愣:“啊?那是谁?” 沈翊不答,垂眸看着茶盏里的茶汤,手指点着盏沿,忽道: “点两个人,暗中跟着苏安璃,不要被郑家的人察觉。” 郑家。 管事由奴仆领着,匆匆穿过回廊,身后跟两个抱着账册的小厮,一行人轻车熟路来到花园,看到石桌上摆着瓜果点心酒水,旁边躺椅上仰躺着一人,金褐色锦衣,腰间系着两只香囊两块玉佩,一把檀木柄的折扇打开盖在脸上。 “七爷。” 奴仆小小声声叫了一句,比猫步还轻,见他没醒,又叫了一声。 “七爷,何管事,送账本来了。” 折扇底下传来一道慵慵懒懒的声音:“放下吧。” “欸!” 何管事从小厮手里接过账本,放在石桌上,又翻到主子该看的那一页,然后便叠着手候在一旁。 郑业承睡够了,坐起来伸个懒腰。他三十多岁模样,面容十分白皙,细长脸,鹰钩鼻,唇上两撇小胡子,喝过茶后就拿过账本,看似随意地翻了翻就丢回去。 “去年三月,扬州漕运我们承包了八成有余,获利万金,今年,同样的时节同样的货,却不足七千。怎么?起了一个宝利船行你们就斗不过了?嗯?” 何管事额角冒汗:“七爷息怒,小的一会儿就去信叫他们机灵点。” 郑业承没理会他,闭着眼道:“宝利的船是哪里做的?” 何管事一听,恍然大喜:“小的明白!一定给七爷办得妥当!” “还有,”郑业承拿扇子敲了敲另一本账本,“春衫正卖得好,紧着裁衣的时候,怎么蜀锦和那批西域来的七色琉璃缎还没运到?” “快了快了,那头路况不好,绕了路了,十日内一定到。几十万金的单子,万不敢有差池。” 郑业承又一针见血地问了几处不对的地方,听何管事满头大汗地一一答来,才丢开账本,又躺下了。 “赌坊那头,怎样了?” 何管事忙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捧上:“七爷您看,已经这个数了。” 郑业承接过看了一眼,嘴角勾起淡淡的讥笑。 “那个苏安璃,什么反应?” 何管事弯下腰,低声道:“七爷,苏安璃恐怕是猜到了。” “哦?” “底下人说,跟苏安璃住一起有一个姓李的书生,比苏安璃年长几岁,平时对他也多有照拂,可一听说赌局又开,吓得马上离苏安璃远远的。” “苏安璃大概也怕我们暗中下手,一改往日低调的作风,成天在外头乱逛,什么食斋、书肆、书画金石铺子通通都去,便是咱们的铺子也敢去,到处招摇。连云香斋的老板都知道了他,还亲手赠予了一方澄泥砚,说要保佑他殿试稳中状元。” 郑业承一听,嗤笑出声:“愚不可及。想在老百姓的眼皮子底下保平安,殊不知反而便利了我们行事,哪个地方没几个泼猴混帐,恰好冲撞了许会元,谁又能怪到郑家的头上?” 何管事露出笑容,点头附和:“七爷说的是,小的已安排了人,定不会让他进得了集贤殿。” 郑业承眯眼看着纸张上的数额,转念间便已算出了这个赌盘收益几何。真金白银且不说,光是还不清赌债不得不卖身为奴的年轻男子便可达万数,届时这些人明面上会由郑家货船押往各处充当苦力,实则会被送到一处秘密的山谷,操兵练马,成为宁王的私兵。 而半座京城的宅子铺子京郊的大片地皮田地从此烙上郑姓,将来皇子夺嫡,宁王与郑家便能先一步占领京城,扑杀诸王。 古来诸王夺位,一要兵马,二要形势。需知便是声势最盛的寿王,他也没有兵权。而宁王二者兼得,胜券在握。 因此,这场赌局,至关重要。 “别留下,任何,麻烦。” 郑业承面无表情叮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