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六。两年前的今日,叶绾绾和封尧成亲的日子。只是,不同的是,曾经一直是叶绾绾心心念念着他们二人每一个重大的日子,而此刻……念着今日的人,竟是封尧。叶绾绾喉咙中一阵酸涩,眼前似有些朦胧起来,她隔着那片迷蒙,看着眼前的白衣男子。他的周身,都像是笼罩了一层光雾,让人看不真切,却又清清楚楚知道他此刻有多么华丽,他的眉眼总是这般好看,如松如竹。“封尧,今日,无甚么特别的。”叶绾绾声音很轻,说出口的瞬间,心口并无轻松,反如被巨石沉沉压下一般,心思惴惴。封尧脸色一白:“你说什么?”“……”叶绾绾却再未言语。她眯了眯眸,其实这句话,是封尧的原话,只是今生的封尧不记得罢了。前世,每年的七月初六,她总会大操大办一番,因为她知晓,这是他们真真正正、光明正大成为夫妻的日子。可是,第二年,当夜,封尧回来的极晚,直到子时快到了,他才匆忙而归。张灯结彩的王府,一派喜庆的下人,还有一个强撑着笑容的她。她故作雀跃的问:“封尧,你可知今日是何日子?”她记得很是清楚,那时封尧沉默了很久,他望着她,随后道:“今日,无甚么特别。”如同心里头没有煤油、草木,仍旧拼命燃烧的火焰,被人轻易的泼了一盆冷水,浇灭了全数的热情。只是……叶绾绾怎么也没想到,今生,她竟会将这句话再还给他。“封尧,今日不过是个普通日子罢了,”叶绾绾将手边的酒杯推到一旁,“你既不愿承认你对我的情意,又不肯撤下那些侍卫,你我二人之间,也没有什么可谈的了。”话落,她起身,便要朝着卧房走去。“一日。”身后,封尧的声音沉沉响起。叶绾绾脚步一顿,没有回首,只凝眉道:“什么?”“陪我一日,我便好生考虑一下,将侍卫撤去,如何?”封尧沉吟许久,最终启唇道着,声声艰涩。叶绾绾蓦地回首,看着凉亭里,隐在昏暗的人影,声音微涩:“此话当真?”。。“……当真。”“好。”叶绾绾颔首,“一日。”话落,她已挺直腰身,转身一步步走回卧房之中,一次头也未回。封尧仍旧坐在凉亭中,庭院里早已没有了女人的身影,便是卧房内燃着的烛火都随着叶绾绾回去而熄灭了。四周,除却远处的灯笼与月光,一片黑暗。他坐在这一片漆黑之中,指尖冰凉。却想到了定亲那夜之事,她为他下了药,前所未有的热情。即便他如何不愿承认,却依旧否认不得,她的身子于他,那般诱人。以至于……在这近两年的岁月中,再未碰过旁人。便是曲烟,都未曾。手微扬,他便要拿过一旁的酒杯,却又想到什么,哑声道:“来人。”“王爷?”侍卫恭敬上前。“换一壶新酒。”他低低道着。侍卫领命走了下去。封尧一人静静望着石桌上的清酒,他偏就不喝她的酒,她想要“两不相欠”,他偏不成全。高高在上的靖元王,以往从未这般幼稚,而今……却连一壶酒都要斤斤计较起来。侍卫很快便将酒拿了上来。封尧学着叶绾绾方才的模样,一杯一杯慢慢的啜饮着,目光偶尔望向卧房的阑窗处。那里本该是他与叶绾绾的卧房,而今,他却连进去的勇气都没有。至于叶绾绾,她应该早就睡下了吧,她总是这般没心没肺。总是这般……“呵……”封尧低笑一声。有一句话叶绾绾说对了,他就是善于玩弄人心。他说得每一句话,都为自己留了退路。譬如刚刚,他对她说“陪他一日,他便考虑一下撤去侍卫”,也只是考虑一下而已。即便真的撤去侍卫,又岂会代表着他真的会任由她离开去找旁的男人?“还不够吗?”封尧觉得自己有些醉了,声音都混杂着些许含糊不清,可偏生意识清醒的可怕。叶绾绾分明已经猜到他拉拢小世子的意思,却没有戳破。他连她过往与南墨扶闲的种种、不能有孕、一次又一次的逃避都纵容了,还不够吗?她到底……想要什么?……这一夜,叶绾绾没想到自己竟会睡得比过往那些日子都要好,一夜无梦,一觉睡到天色大亮。直到芍药说“日头都升了好高了”,她才堪堪醒来,身子前所未有的轻松。院落中的凉亭早已空无一人,上面的酒杯与酒壶也早已消失不见,昨晚的一切,都像是从未发生过一般。叶绾绾眯眼看着有些耀眼的阳光,今日这般晴朗。“王妃……”却在此时,侍卫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声音一顿,那侍卫已经跪在地上,“属下该死。”叶绾绾垂眸,正看见一个模样白净的侍卫站在自己面前,大抵是新来的,她瞧着有些面生,但模样却生的极为俊俏,此刻正耳根通红。她蹙了蹙眉,方才察觉到自己外衫有些许凌乱。待整理利落,她才又问道:“何事?”“王爷的马车正在王府门口候着王妃,请王妃……移步过去。”侍卫忙乱道着。叶绾绾微顿,继而想到昨夜封尧提的条件——“陪他一日”。那终不是一场梦。“我知了。”她应着,转身朝王府门口走着。终究是她这二十余日第一次出府,望着那外面的光景,竟如同被困在金丝笼中的雀儿初得自由一般,脚步都不觉急了几分。只是,在走到门口,看见站在马车旁一袭白衣的颀长男子时,她脚步一顿,而后身子趔趄了一下,似扭到脚踝,人亦朝一旁倒去。封尧神色微变。叶绾绾却已眼疾手快的抓住了身边跟着的白净侍卫的手背,勉强撑住了自己的身子。封尧本微抬起的手微顿,垂在身侧紧攥成拳。目光,从她扶着那侍卫手背的手上一扫而过。竟……这般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