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婴只觉得自己仿佛是眩晕了。整个世界都在他面前转起了圈圈。他有儿子了?他和安安,有儿子了?燕婴一瞬间被喜悦灌满了胸腔,他想要一把抱住沈宜安,可是又怕挤到了她的肚子。“你们……”燕婴环视着院子里的这一堆人,气得咬牙,“你们早就知道是不是!”何意悦笑得趴在郑如秩的肩上,燕十七赶紧躲在了自家媳妇的后面,燕婴气得跳脚,却找不到一个人来撒气。“你你你,燕十七,你胆子大了!”燕婴说着想要去把燕十七给拎出来,可是燕十七却死死抱住卿羽的腰不肯松手。卿羽笑个不停,燕婴也不敢对自家媳妇的妹妹动手。“你们居然都瞒着我!”燕婴跺了跺脚,可是再看向沈宜安的时候,却又红了眼眸,“安安为我受了这许多苦,我居然都不知道……”这一路,都是燕婴陪伴着沈宜安走过来的。沈宜安的身子有多差,他是知道的。当初皇甫奉还说过,其实沈宜安是不适合再有孕的。可是现在,沈宜安居然有了他们俩的孩子。燕婴觉得这是上天给他的恩赐。他想要抱起来沈宜安狠狠地转两圈来抒发自己内心的激动,但还是收回了手。此刻的沈宜安在他看来就像是一个瓷娃娃一样,必须要小心,轻拿轻放。“老头儿,我媳妇怎么样?”燕婴满身的疲惫,一身的风霜,可是管沈宜安叫“我媳妇”的时候,他的眼睛都在发光。终于,沈宜安是他媳妇了!他媳妇有了他们俩的孩子!燕婴恨不能昭告全天下。“好好好,”皇甫奉看他那个没出息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的医术你还不放心啊。”“放心放心……”燕婴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其实心里还是不放心的,他扶着沈宜安往屋子里走,一面走一面絮絮叨叨道:“媳妇,你可小心这台阶,慢点慢点,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要是想吃什么可要和我说,我上天入地也让他们给你找来。”后头和卿羽和燕十七对视一眼,皆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幕,真好。卿羽还在为沈宜安和燕婴的爱情感动,冷不防被燕十七抱了个满怀。“怎么了?”卿羽眨了眨眼睛,似是有几分不解。燕十七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死死地抱住她,像是想把她融进自己的骨血中一样。“卿羽我好想你啊,好想你好想你啊……”燕十七用了很大的力气。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和卿羽分开了。天知道他在战场上时候,有多害怕自己再也回不来了,再也看不见卿羽了。所以战役结束以后的每一天,他都十分庆幸。他好怕,像是秦扶桑一样,这辈子都睁不开眼睛了。燕十七骤然觉得自己的眼睛酸涩了一下,他赶紧合上眼眸,没让眼泪滴落出来。要不然,卿羽又要担心了。以前的时候,燕十七总觉得,人是因为有了牵挂,所以才不舍得离开。就像他、就像燕婴。但是看到秦扶桑以后,燕十七又知道,有的时候,人之所以离开,是希望牵挂的那个人能过得更好。这一次,如若没有秦扶桑,恐怕燕婴真的不一定能好好地回到沈宜安的身边。燕十七轻轻叹了一口气。卿羽老老实实被他抱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忽然听到他叹气,她抬起头来问道:“十七,怎么了?”燕十七轻轻摇了摇头,往屋子里看去。他也不知道,燕婴会如何和沈宜安解释秦扶桑的事情。屋子里,燕婴和沈宜安坐在一起。小别胜新婚,所有的人都默契地没有来打扰他们俩。“安安,有件事,我要和你说……”犹豫许久以后,燕婴决定还是告诉沈宜安。“什么事?”沈宜安歪了歪头道:“对了,这次秦扶桑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他说了长宁和扶苏要怎么办了吗?”现在,秦国的那两个孩子还在北燕住着呢。“安安,”燕婴感觉,此刻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砂子一样,摩擦着他的喉管,艰难开口道,“秦扶桑他,不会来了……”“怎么,就打了一场仗,便要翻脸了吗,左右挑事的是秦岐也不是他。”沈宜安笑了一声。她正在整理床铺上的枕头,忽而一愣。她好像知道燕婴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了。沈宜安骤然抬起头来,脸色有几分白。“你……的意思是……”燕婴合上眼眸,点了点头。“他……是因为救我才死的……”“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话,这一场战役也不会这么快就结束……”燕婴的嗓音沙哑,语气沉重。他将战场上发生的事情都说给了沈宜安听。沈宜安的身形骤然有几分摇晃。难怪,难怪她那几天,总是觉得心神不宁。那时候,她还害怕是燕婴出了什么事情。没几天以后她觉得心安了许多,以为是燕婴化险为夷,没想到,却是以秦扶桑的性命为代价。沈宜安仿佛还能想起出征那一日,秦扶桑的样子。他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虽然还有一点点虚弱,但是和正常人已经没太大区别了。秦扶桑这一辈子最大的希望,就是好好活下去。他的前半生,都在为活着拼尽全力。可是刚认识没多久的时候,他就曾想用自己的命去换她的命。好在那一次,她求了皇甫奉,将他给救了回来。没想到,到头来,秦扶桑没用他的命换沈宜安的命,反而是用他的命,换了沈宜安爱人的命。沈宜安骤然觉得心口一疼,她张开嘴巴,一句话还没说,眼泪就先流了下来。燕婴并没有拥抱她。这一刻,沈宜安的哀伤,应该只属于秦扶桑。因为他值得。“他的尸骨……”沈宜安带着泪光开口道。“被徐福带回秦国了,他说他想葬在咸阳。”沈宜安点了点头。本以为,秦扶桑会很厌恶咸阳。他很小的时候,就被亲生父母从那里赶出来了。但是这一刻,沈宜安又懂了他。他们这一辈子,注定是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