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陶瓷小老虎,是楚殊名八岁的时候,楚匡义亲手给他做的礼物。这么多年来,楚殊名一直都是随身携带,前段时间他宠幸一个姬妾的时候不小心将那小老虎磕碰了一下,当时也有几分忐忑,便赶紧拿去叫人修补。弄坏了皇上赏赐的东西乃是大罪,但现在楚殊名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父皇只管看看那老虎上是不是有修补过的痕迹就知道了!”楚殊名赶紧叩头道。可那老虎上,实打实是没有什么修补过的痕迹,只有一点磕碰。“那就是了!”楚殊名磕头,满脸的汗,“父皇,就是当时磕坏的,一定是送去修补以后,被哪个贼人偷去做文章了!”“既如此,”一旁的护国公手脚颤抖,俨然是勉力压制着自己的怒火,“太子倒说说看,那老虎是磕碰到了何处?!”一想到卫子书的死状,护国公就会心头抽动,到如今,他都还无法安眠。楚殊名一时语塞。他嘴唇抖动了一下,“父皇,当时儿臣没顾上看这个,就急忙叫人拿走修补了……”当时,那个小妾一直藏着这老虎不让他看,他去抢,二人这么纠缠在一起,他后头也就没顾上这件事。如今想来,只怕那小妾也是有人故意安排在他身边的。“那凶手当时被抓,这东西坠落在地磕了碰了都在所难免,太子还真会给自己找借口。”护国公紧紧咬牙,几乎恨不能当场就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卫子书是他唯一的希望,自打卫子书出生,他就一直将其捧在手心上,如今,他活在世上,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若不是还有抓出凶手,为卫子书报仇的念头支撑着他,他早就跟着卫子书去了。“残害孕弱,丧尽天良,朕断断不能容你。”楚匡义咬牙道。楚殊名一瞬间脸色煞白。皇后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体统,当即跪在地上,抱着楚匡义的腿哭道:“皇上!名儿是臣妾的孩子,臣妾对他十分了解,他不会做这种事情的啊皇上!还请皇上明察啊!”楚匡义冷冷扫了她一眼,将自己的腿拔了出来,“你养出这样的好儿子,才应该好好反省自己!”皇后又想去抓楚匡义,他却一脸嫌恶地躲开。“来人啊!将太子押入天牢,容后再审!”“皇上——!”皇后瘫软在地,哭喊了一声。太子毕竟不是普通人,就算是犯了什么错,斥责几句,或者是罚俸都是常见,再者,也就是禁足府上不得外出。投入天牢,基本就是犯了弑君谋乱或者是通敌叛国之罪了。如今楚殊名刚刚被人指证,楚匡义就忙不迭将其送入天牢,可见楚殊名这个太子,也做不了几天了。下头众人噤若寒蝉,太子一党更是人人自危,想着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只怕是都打了水漂。沈宜安却一直盯着楚匡义和楚殊名看,微微蹙眉,似是有几分疑惑。有侍卫上前来拉楚殊名,他骤然抬头,朝着楚匡义冷笑,“今日是儿臣生辰,父皇当真是送了儿臣一件大礼!”话音刚落,皇后便扑了过来,满面是泪,“名儿!你不能这样说!只是奸人陷害你而已,等你父皇查清楚真相,一定会放你出来的!”“母后,您当真……”楚殊名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皇后捂住了口鼻,她哭个不停,只一遍遍道:“名儿,你且忍一忍,你父皇会查清楚的。”侍卫将楚殊名拖了下去,他也没再说什么。今日的宴会,本是为了给楚殊名庆祝生辰的,如今他落狱,留下来的人倒是有几分尴尬了。这时候,七公主径直起身,叩头道:“父皇,皇贵妃娘娘已经脱离危险,而当时的事情也没办法证明确实和青海王有关,儿臣请求父皇将青海王解除禁足。”仇牧起被禁足,任何人都不得进出沈府,七公主这段时间实在思念他,却也没有办法。最重要的是,她也希望能还自己喜欢的人清白。听楚沉瑜提起晴贵妃,楚匡义的脸色瞬间就不好看起来。她如今身子还是很虚弱,他日日去探望,日日却不能进门。楚匡义下意识往沈宜安的方向看了一眼,二人的目光撞在了一处。那一刻,沈宜安忽然感觉一阵寒意从后脑勺刮过,但也只是一瞬,楚匡义就先行挪开了目光。“皇兄,臣弟以为不妥。”楚匡义还未说话,楚和靖便站了出来。朝堂上的人基本都知道了楚和靖失势的事情,近日来都未见到他出门,也以为他早就心灰意冷。今日能见到他已经很意外,没想到他居然还会对当下政事发表看法。楚匡义点头,楚和靖便继续道:“贵妃娘娘尚未脱离危险,也没有证据证明青海王就是无辜,臣弟以为,还是该将此事好好查一查才好,毕竟贵妃腹中怀着的,乃是龙裔。”“好,既然这样,那就由靖王你继续去查吧,若当真是误会,也不要冤屈了青海王。”下头的大臣们皆是满脸惊诧。同样是有点证据却无实锤,这楚匡义对自己儿子和青海王的态度,未免也相差太大了。“父皇!”七公主还要说什么,却被楚匡义抬手阻拦,“女人不得干政,你若再多言,朕连你一起抓起来!”七公主一脸的憋屈,楚匡义却不想在这里久留,直接宣布了宴席结束。沈宜安与燕婴一道往外走,楚和靖在后头思量片刻,还是追了上去。“沈宜安。”他在后头唤她。沈宜安本是想装没听见,到底还是转过头去。她神容清冷,就那么淡淡地看着他,半分情感也不带,“靖王爷,我不会因为你对青海王做了什么而心生怨恨,你也不必再来和我说那些个乱七八糟的话,我从此与你再无瓜葛,就是再无瓜葛。”因为我不爱你,所以我也不会恨你。楚和靖骤然左胸口一痛。“沈宜安,”他轻声开口,“我倒宁愿你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