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楚和靖处理全部的事情,都是当着沈宜安的面的。她喝了药,昏昏欲睡,楚和靖陪了她一会儿,就小心翼翼起来,重新坐在了书桌前。他和影一说话的时候,都压低了嗓音,生怕把沈宜安给吵醒。但如果他回过头去的话,也许就会发现,沈宜安的睫毛一直都在颤动,显然是没有睡着的。柳是卿如今到底是刑部尚书,而且还处于一个中间地位,所以楚和靖想要动他,也不能太明目张胆了,还是要在暗中动手才可以。只是他和影一说的每一个字,都让沈宜安给听到了。影一按照楚和靖的吩咐安排了人下去,但是柳是卿现下的防范意识也很强,这都两三天了,他们还是没有找到一丁点机会。又过了几天,就到了腊八了。按照惯例,腊八这天,皇上是要开仓放粮周济穷人,同时,达官贵眷齐聚一堂共喝腊八粥,以祈求明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眼看又是春节了,去年的年,燕婴就是在楚国过的,所以今年,他还是想回北燕的。北燕都城距离楚国京城虽然不是太远,但是快马加鞭过去,也得十几天。所以再过几日,他兴许就要走了,今儿个,也算是给燕婴送行了。楚和靖带着沈宜安和顾筱菀一起进了宫。虽然楚和靖是各种燕窝人参不要钱一样往她的院子里送,但顾筱菀还是一脸的憔悴。柳是卿已经有日子没有和她联系了,但是茯苓日日出去打探,他却一直都活得好好的。她送给他的那些信,也都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回音。她每每迎上沈宜安的笑脸,总是心中忐忑,根本不敢直视。所以今日来了以后,她就一直坐在那里喝茶,听着楚和靖对沈宜安关怀备至,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她藏在袖子里的拳头死死握紧,脑子里转过了无数个念头,直到楚匡义进殿,众人高呼万岁,她才回过神来。众人依次举杯,说了几句吉祥话,楚匡义才笑道:“大楚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都是诸位的功劳,今日这腊八粥,便是上苍对诸位的感谢!”众人又抬碗,先是谢恩,方才各自喝了一口粥。喝粥只不过是个表面上的功夫,大家都喝了一口以后,这粥也就撤了下去,尽数换成了时兴肉蔬、酒水瓜果。酒过三巡,众人也都喝得兴起。楚匡义忽而朝右侧偏头,笑道:“又是年关了,朕听说燕世子想要回北燕了,当真是舍不得。”“婴也舍不得皇上,只是家父实在思念得紧,过年是阖家团圆的时候,婴还是要回去的。”“燕世子真是个大孝子啊,”楚匡义举杯笑道,“朕不得不敬世子一杯,世子这话说得好,过年是阖家团圆的时候,只是朕想着,世子现如今后院虽然有三十八小妾,但是却没有一个世子妃,想来威武王如今年岁慢慢大了,也是希望看到世子成家,早日生下个一儿半女的吧。”沈宜安忽而抬头,朝燕婴那边看了过去。楚和靖面上笑容一僵,却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燕婴身着一身红衣,在这大殿之中看起来分外耀眼,他轻笑一声,桃花眼微微挑起,尚未说话,便听得楚匡义又道:“世子在楚国,待了也有整一年了,朕瞧着,近来世子和清河走得甚近,不少人都和朕说,你们两个乃是郎才女貌般配的很,清河如今也到了婚配的年纪,她是恒王唯一的女儿,朕曾对着恒王的灵位发誓,一定要为清河指一门好婚事,朕想,若是她嫁给了世子,那倒不算是辜负了,朕也对得起九泉之下的恒王爷了。”清河郡主的侧脸瞬间飞起了两团红晕。此生若是能嫁给燕婴,她便什么都不求了。什么荣华富贵、什么郡主,只要能和燕婴在一起,这些统统都不重要。楚和靖忍不住回头来看沈宜安,她虽面上没有什么情绪起伏,但眼睛却一直都是往那边看着的。他心头有几分不快,难道说,她还喜欢燕婴吗?像是为了宣告自己的主权,他紧紧握住了沈宜安的手。沈宜安回头朝他浅笑,眸子里化开了一整个初春的花。他又快活起来了。楚匡义大约是将自己上次对仇牧起说的话全部都忘了,现如今又把燕婴夸得天上有地下无,铆足了劲想要把清河郡主塞给他。燕婴虽然心中已经厌烦之至,但面上却还是带着几分浅笑。这段时日,楚匡义已经在想尽法子拿捏他,甚至连当初商量好的条件都想要反悔。现如今,还想把楚清河嫁给他,这是在一步步试探他的底线吗!燕婴摇晃着酒杯,并未起身,只歪着身子看向清河郡主。她含羞胆怯回望过来,只看了一眼,便又匆匆低下头去,捂着脸笑了两声。燕婴朝楚匡义举杯,“皇上,我觉得……”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楚匡义抬手打断,“燕世子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在决定之前,可以先听一下你手下的侍卫要说什么。”“放他进来!”见楚匡义朝殿门口说话,众人这才转过头去,见门口有两三个侍卫拦着一个人,好像已经争执了有一会儿了。燕十七跑进来,直接伏在燕婴耳边,匆匆说了两句什么。燕婴瞬间皱紧眉头。“嘭”地一声,他手里的酒杯应声而碎,艳红的葡萄酒像是血一般,顺着他的手腕滴滴答答往下落。“呀!”楚清河惊呼一声,生怕他受伤,赶紧跑了过来。燕婴将其甩开,冷冷看向楚匡义,“皇上为了让我娶楚清河,还真是费尽心机啊。”清河郡主愣在那里,满脸尴尬,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燕婴死死咬牙。刚刚燕十七来报,边关出了乱子,威武王一时不察,节节败退,今年年份不好,北燕粮食短缺,威武王急火攻心,已经病倒,如今北燕援军未到,五座城池,已经落入楚国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