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君提了裙摆缓缓的站起来,她长发如云高耸,一张脸描画的精致而又妩媚,她款款的走向门口,心跳如同擂鼓,手搭在门扶手上的时候,她几乎都要将自己的嘴唇咬破了……拉开门,就见到孟绍霆斜靠在墙壁上,他嘴里甚至还痞痞的叼着一支烟,但是另一只空出来的手却捧一束花站在门外,他脸上并无太多的表情,甚至在眼梢还有些无所谓的神色,他看到门开,随手将烟取下来在一边墙壁上摁灭,然后丢在一边垃圾桶中,方才看她一眼,将花束递给她,然后,对她伸出手去。曼君只觉心中砰然炸开,她修长手指微微颤抖不停,抱紧那新娘花束,然后将另一只手递给他,他很快就握住了她的,曼君心中涌起强烈的幸福感,她转脸看他,他却并不曾向她的方向看,她却不失落,只是手心里起了一层的薄汗,曼君低头,看到她们交握的手指上,钻戒明亮无比,她眼底渐渐泛起笑意,大着胆子主动反握住了他的。孟绍霆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想要抽开,曼君却是握的更紧,她低着头向前走,不看他的神情,只是第一次这样固执的紧紧攥住他的手指,到最后,他终是再没有别的动作,曼君唇边泛起小小的一朵笑花,她手指渐渐上移,又挽住手他的臂,两人身子贴在一起,肩并着肩,向外走去。走到走廊的尽头,看到楼梯,栏杆上缠。绕着白色的玫瑰花束,洁白的长纱从这里一直铺下去,直到远处的礼堂,曼君和孟绍霆在楼梯口站定,她深深吸一口气,转过脸去看孟绍霆。他的目光投的很远,却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而他的神情又不像是她所猜测的那样阴暗,甚至他的唇角还带着一丝丝的笑意,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绍霆。”曼君轻轻开口叫他的名字,孟绍霆转过脸来,墨色的眼底却无波澜,他瞧着她,微微挑眉:“怎么?”“如果今天你陪我从这里走下去,一直走到那个礼堂,那么,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从今往后,将我当做你的妻子。”她的话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孟绍霆半晌不做声,沉默许久,他方才看住面前的曼君,慢慢地道;“我既然肯娶你,自然是将你当做我的妻子。”“你知道我的意思。”曼君将他的手放开,她莞尔一笑,原本那个记忆里单纯而又带着傻傻可爱的女孩子长大了,她有了心事,也会忧郁,就如此刻,她穿着新娘的礼服,亭亭玉立站在他的身畔,用这样成熟的口吻对他说,请他将她当做他的妻子看待。孟绍霆从来不知道那个在他眼里笨拙的傻乎乎的毫无心机的沈曼君,竟是变成了这样,他不习惯听她严肃的说话,因为他一直以来都只认为她是个单纯的小女孩,甚至在这些天对她有了猜忌和嫌恶之后,他对她的这些印象也没有发生改变。“不只是名义上的那个摆设,不只是可以任意被欺凌羞辱的妻子,不只是一个棋子,不只是一个踏板,我想要和你并肩而站,和你处在同一个平台上,获得我该获得的尊敬和喜爱,如果你不愿意给我这些,你现在可以回过头去。”曼君忽然感觉自己是发疯了,这是她爱了多少年的男人啊,她只要可以嫁给他,就会认为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可是现在,他肯娶她了,她却在矫情的索要更多。明知道,他从来不曾喜欢过自己,就算是在美国的五年,他们日。日同宿同寝,像是寻常夫妻一般,她也知道,他心中没有她的位子,可是这一刻,她却是无法控制自己说出这些话语。骂她贪心也好,骂她异想天开也罢,她总归是,豁出去了。孟绍霆半靠在栏杆上看着面前的女人,她的妆容精致而又浓艳,几乎看不清楚原来的颜色,因为激动,或者是紧张吧,她的脸上带着浓重的红。晕,双手在身侧攥的很紧,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而自己却不知道,她把自己的嘴唇都要咬破了。“不要想那么多曼君,人为什么会有许许多多的烦恼?就是每天胡思乱想的事情太多,我最讨厌麻烦,也怕麻烦,这不过是个简单的事情,简单的交易,你得到你想要的,我让我的家人开心,曼君,这就是我能给你的,也是仅仅所能给你的全部。”他伸出手去,在她脸上抚了抚,眼底似乎有了可惜的神色,他转身向下走,步子平稳,语调低沉:“其实,我们是不该走到这一步的,若说喜欢,我曾经是真心的对你有过喜欢,也想过娶你,可是,也只是曾经了。我现在下去,你若要嫁,就跟我走,若不嫁,我也无所谓……”曼君只觉得自己犹如坠入了一个无边无际的湖中一般,那些冰凉的湖水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她无处可躲,无路可走,而他是她唯一的光明,可那光明,却吝啬的不肯赋予她一点点。曼君全身都没有力气,她满脑子都回荡着他的话,曾经是喜欢的,不该走到这一步。是啊,在美国的那些日子里,他对她的温柔和体贴,难道没有一点点是真心的?可是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明明她和他之间还有回旋的余地,可是现在,全部荡然无存了。只是,她又有什么错?在他和傅静知相亲相爱的时候,她插过手,使过坏么?她什么都没有做,她也只不过是被人推着去他们那里闹过两次,可她也不曾说过什么难听的话啊,她是他堂堂正正的未婚妻,难道看到他养女人还要无动于衷?更何况,她做的难道还不够无动于衷吗?他日。日和傅静知待在一起,将她这个未婚妻又置于了何处?而现在,他回头了,要和她结婚了,她只是想要争取一点点的尊严和属于自己的权利,难道就又触碰了他的底线,让他不爽了?他的背影渐渐的模糊了,眼泪似乎蒙住了她的视线,曼君站在那里许久,几米外的楼下站了许多的宾朋,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她这里,曼君听不清楚那些窃窃私语,却清楚的知道,她唯一的出路就是从这里走下去,将眼泪吞咽下肚,绽出最迷人的笑容,走到他的身边,挽住他的手臂,挺起胸膛,优雅的走入礼堂,和他交换戒指。他总是这般有能耐,轻易就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就像刚才,原本该是他做的选择,此刻却成了她的进退两难。孟绍霆下楼不过半分钟,曼君就走了下来,他转过身,似乎是很体贴的握住了她的手,见她眼圈微红,他甚至淡笑对周围人绅士说道:“曼君舍不得离开爸妈,哭鼻子呢。”曼君微嗔的看他一眼,娇羞开口:“绍霆,我哪有哭鼻子……”“可不兴哭啊曼君,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可要开开心心的!爸妈又不是离的远,你想回家还不就是一会儿的功夫?”沈太太适时的开口,周围的人都笑着附和起来,孟绍霆搂了曼君,踏上长毯,婚礼就要开始了,周围渐渐的安静下来,香槟和玫瑰的芬芳那样的馥郁,充斥在空气中,草坪上到处都是白色的玫瑰和粉色的气球,搭成金字塔形的香槟杯光可鉴人,在阳光下绽出耀眼的光芒,一切都是那样的完美。婚礼进行曲响起来,曼君挽着孟绍霆的手臂向着礼堂最前端走去,她和他要在圣父的见证下,结为夫妻,宣誓彼此一生的忠诚。可是他们都明白,这一场婚礼,不过是给别人看的豪华和温馨,在他和她的心里,都清楚知道,他们这一辈子,也不可能做到宣誓词上说的那般。至少,是他不会,他不会将他的忠诚赐予她,永远,都不会。“你愿意娶这个女人吗?爱她、忠诚于她,无论她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Doyou?”牧师的声音庄严而又肃穆,教堂里安静极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一对新人的身上,孟太太有些紧张的攥紧了双手,而孟绍堑却是一脸的气度安然,他双。腿叠放,一只手搁在膝上,手指轻轻的扣着,而唇角却是微微翘起一些,只是若仔细看,就能看到他眼底浓深的暗沉,淹没在那淡然的神色之下。孟绍霆低头沉默,他左手上的戒指灿若星子,他眼底却是大片的冷漠,他原本以为,他已经彻底的放下了,所以结婚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可是现在,他发现自己没有力气说出我愿意三个字。是的,他从来没有说过,从来没有说过,我愿意三个字。和傅静知在几年前举行婚礼的时候,他整个人自始至终一言不发,气氛尴尬的比此刻还要凝重,但他却奇异的记得,他那时候根本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却在以后长长久久的岁月之中,都清晰的记得,她穿着最简洁的婚纱,双手交握,脊背挺的很直,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自始至终优雅而又温柔的笑着。他在宣誓的时候沉默,她毫不动怒,定力简直让他都吃惊了,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傅静知在婚礼上大闹一场,然后他们的婚事告吹,他被父亲给臭骂一通。但却不曾想到,傅静知连一丝一毫的不快都没有流露出来,甚至到最后,牧师无奈的跳过他的宣誓词,让她宣誓的时候,她很认真很认真的轻轻开口,说了那一句,我愿意。再然后,交换戒指,他将她的婚戒随便丢在了她的手心里,而她依旧是那样轻轻微笑着,她自己将婚戒套好,然后拿起他那一枚,她的神色渐渐变的庄重无比,甚至是带着深深的虔诚之态,将戒指套上他的手指。他立刻就抽开了自己的手,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她丢下来,不过宾客也不多,是他执意要给她一个简陋的几乎有些不堪的婚礼。因为那样被摆布着娶了一个不认识的攀龙附凤的女人,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他固执而又残忍的在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时刻,给了她毕生难忘的羞辱和冷落,而那时侯,他何曾会知道,今后也有她折磨他的时刻?他想起那些她和他的过往,现在心中微微的有些酸,那时候他毫不犹豫的走出礼堂,把她一个人丢在众人面前时,她脸上还会是那样微笑的表情吗?她会哭泣,还是会痛苦的像电视上那些女人一样昏厥过去?他没有机会再知道了,时光不会倒流,就像是他在最后悔的时候,也没有办法回到过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