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再见到司马瑶时,季天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挺着大肚子,面部臃肿,长相未变,可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差到了极点。这不是曾经那个面容冷漠,清高到让人觉得难以接近的司马瑶,不是那个虽只是个小姑娘,可坐在院子里的时候就像浑身镀着强辐射矿物质一样充满了气场的司马瑶。季天青跟了她很久,她一个人,看似漫无目的,浑身散发着孤独,让人觉得挺心酸的在商场里买小孩子的用品,脸上时不时会露出带着强烈母性的神情,他想不通,一向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为什么活成了这幅样子。更想不通的是,她失踪之后,他用尽全力寻找她,终于再见,为什么她就已经大了肚子。她嫁给了什么人?为何这样做?是真的放弃他了么?这一个个问题就像扎心的刀子,戳的他不停坠入深渊。他本不愿现身,可还是忍不住在她结账的时候出现在了她身边,想做出一副偶遇的样子,至少能帮她拎一拎手里的东西,也许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太过惊讶,也不会真的责备他,只是没想到,她完全无视了他,拎着那一袋子不知道有多重的东西,步履蹒跚的离开。他站在原地,愣了足足半分钟。从商场出来,下雨了,街上只有他一个人没有打伞,看着她站在公交站台,面前经过了一辆又一辆出租空车,最终还是和人群一起挤向了公交。他一拳打在身边的灯柱上,手指骨节都充了血。从去日本见到她开始,他的人生就彻底发生了改变,虽然和她在一起需要太多的耐心,吞忍太多的委屈,却从没有像此时此刻让他觉得分分钟想结束生命。他知道她家在哪儿,却不敢去,第一次发现,他居然也是会被伤成这样,不管曾经她冷言冷语,还是对他声色俱厉,都是不痛苦的,可看到她变的如此委屈,他才是真疼。他想,他一定是个有受虐倾向的男人。这个女人,从多年以前,以主人的姿态出现在他生命中,从此就再也换不了角色。回到宾馆,他喝了个昏天暗地,整整三天都没从床上起来,醒了就再灌酒进去,至少这样,能让他短暂的忘记痛苦。她可能快生了,他见不到那副其乐融融的样子,便给自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她所在的城市,然后开始在外漂泊,心无所托,绕了一大圈,还是觉得无论如何,也该呆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她住的医院,他后来也查清了,但那里就是梦魇,是他不敢靠近的地方,他真的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将她和别人的孩子掐死。所以,只能像野兽一样蛰伏在医院附近,每天看着陌生人群出入,直到她出现在医院大门前。她一个人,站在风中凌乱,眼睛无神,手里抱着一只小被子,看样子应该是个小孩子。他鼻子酸,她这样,看样子是不被夫家关注的,他想不通,她怎么就能吞下如此的委屈。想靠近,却看她终于打了车,他也打车跟了过去。他没想到,她居然去了殡仪馆,更没想到,她抱着的孩子,已经没了,他用尽全力想要调整自己的角色,去安慰她几句,就看到走了没几步就直接栽在地上的她。他再也忍不住,将心里对她那份不该存有的埋怨压了去,冲过去将她抱在怀里,她手还是那么凉,可能比以前还要凉。送她去医院,她虽昏迷着,眼泪却不停的流,医生说她刚生产完就这样,身子骨必然是要受损的,需要加强营养。他让他们给她用了最好的药,在她男人来看她的时候,隐藏了身影。手指屡次伸向衣兜里的刀柄,眼前一幕幕都是他冲过去将刀戳进那男人胸口的情景,可他不能,因为他知道,如果这个男人是她选的,他若是将他杀了,她会伤心。所以,离开医院的时候,他用刀子划破了自己的手心,让血顺着修剪整齐的树丛淋了一路,就算这样,也抵不消心疼。几乎快要记不清时间,他每天做的事便是徘徊在她家周围,期望着能见到她从楼上下来,又怕见到她那落魄的样子。最新得到的资料显示,她失忆了,失的彻底。这让他感觉矛盾,一方面觉得欣慰,觉得她之所以会选择别的男人,仅仅是因为不记得他了,另一方面觉得痛苦,因为失忆对于她来说,就是空乏其身的惩罚。她终于出门了,和那个男人一起,去了一家汗蒸馆,坐在街角车上的他看到了一切,为了打发无聊,他带着笔记本电脑,看完了一部又一部无聊的英剧,到最后也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演了什么。他跟去,潜意识觉得不管她到哪里,她都要跟上。却没想到,他的潜意识,让他和她未来的命运都发生了逆转,让他本踟蹰不前的心,有了新的方向。因为他看见她赤脚从从汗蒸馆冲了出来,然后仓皇的冲进一辆出租车,就像是汗蒸馆里发生了僵尸灾变,那样的速度近乎逃命。那出租车司机开车太野,他跟的费力,好在车技不错,最终到达的地点,是火车站。他将车扔在了路边,再也忍不住的朝着她的车冲了过去,好奇的是她居然一直坐在车上,隔着车窗能看到那司机在发火。他又退缩了,习惯性的不敢插手她的生活,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因为以前只有在她喜欢的时候,才会让他和她说话,但如今的困境,他到底能不能坐视不理?终是没忍住,打开了车门,她和司机都被吓了一跳。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演员的天分,是不浅的。他打开电脑,胡乱弄了些东西看着,为了缓解自己的紧张,只有他清楚,心跳有多快。去了他居住的另外一处宾馆,这是三青帮为了掩人耳目专门做的障眼处,如今,为了方便做事,他有着完美的身份,还有无懈可击的履历。他一路上都在想,到底是谁在演戏,因为看着车子中的她,脸上依然是那副无波无澜的无情表情,他总觉得她其实是在假装不识而已。所以他先下了车,在等着她的决定,他知道的很,她没钱,这个司机也不是个善茬。所以他站在树影深处,看着铁门外的出租车,直到她被人从上面扔下来。苦肉计,他是这样安慰自己的,其实已经乱了心,他没想过,如今这种境地,她又有什么心思和他玩苦肉计?她依旧聪明,知道找准一切时机,进入了铁门,又开始下雨了,他跟着她亦步亦趋,内心已经矛盾挣扎到快要爆炸,可还是用最后一丝力气负隅顽抗。这么多年了,他以为不见她这些年,他已经修炼的有所提升,至少不会一见到她就突然没了自我,可看见晕倒在宾馆门口的她那一刻,他满脸都是雨水,或者,泪水。管他呢。他将她抱回了房间,两个人淋的都像落汤鸡,他就像是疯了,将一床又一床的被子压在她身上,然后又神经兮兮的将它们去掉,再不停的调升空调温度。就是没有勇气,将她抱去冲一个热水澡。她选择做了别人的妻子,别人的女人,所以我不能破坏她的选择。他说。然后用这样的话不停的麻痹自己。他用冷水一遍一遍的冲着身体,也难以让自己冷静下来。她醒来已经挺晚了,就像以前多少次一样,她习惯性直接睁开眼睛,散出浑身的气场,所以就算有人想害她,只要她突然醒来,就能震住人。其实只有他知道,她这种时候也是不清醒的,这样的姿态保持很久后,才能真正的醒来。他一直坐在她身边,摆出一副在忙的架势,其实一直都在看着她,越看心越痛,她醒了之后他才移开了眼神。如果人有梦境,他真的很想进去问问她,为什么要失踪,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不要他了……她想起身,但身体太虚弱,起不来,他故意假装陌生的问了她一句,要喝水么?她有些犹豫,然后轻微的笑了笑。这反应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她以前很少会笑。这样糟糕的境地,她居然还能笑,兴许她的人生,真的和别人是相反的。垫子是准备好的,他垫在她身后,知道她坐在床上的时候喜欢靠着东西。让他更不敢相信的事情发生了,她居然会关心他,自己都已经这样了,担心的还是他开会有没有迟到。他觉得,这可能是他和她在一起这么多年,最艰难的一次谈话了,他顶着分分钟会破功的压力,一本正经的和她胡说八道。她看样子并不被夫家重视,曾经有的强势和固执,也都被自卑和孱弱代替了。他再也忍不住,因为她一句对不起,他差点抓狂的砸了手里的杯子,差点对她咆哮出声,告诉她我都已经这样陪着你演戏了,你为什么还能做到这般绝情?他忍住了,为她重新去倒水,回来时却被她抓住了手腕。她眼睛亮亮的,就像多年前一样,只是那时候她的眼神里有媚色,此时已经被愧疚代替了。他拧着眉头,她声音卑微且低沉的说,她知道自己很下贱,但对她来说是个解脱,除了她老公,她没有被别的男人碰过。他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这般想杀人过。他想狠狠的吻她,大声对她说,谁说你没有被别的男人碰过!我就是那个别的男人!只是,他没有,他又一瞬间冷却了自己,因为看着她慌乱的解衣服,他突然觉得好心疼。将衣服扔给她,他痛苦的对她假装平静的说了句,请自重。她几乎用尽全力,拽住了他的裤腿,声音颤抖的对他说,她丈夫出轨了。他后悔了,那天在医院就该将那男人杀了,就没有这么多心痛的后患了。他对她说了这么多年以来,最无情的一句话。他说,你去找别的男人,和我有什么关系?他没有说下一句,如果说一定要和我有关系,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杀了他?她居然跪在地上,抱住了他的腿,不停的说对不起。司马瑶,从不说对不起。他浑身颤抖,沉默的望着房门,然后将它上了锁。他知道,面前可能是她和他的地狱,他从不害怕,因为他本来就身处地狱,只是,那个曾经和他一同居住在地狱里的女人,不在了。将她拉回来,许便是万劫不复。他不在乎,看起来如今的她,也无法在乎。她太喜欢说对不起,每说一句就掉眼泪,就好像上天终于开始垂怜他,让这个女人为之前她对他做的每一件伤他心的事进行买单,一句又一句的抛给他对不起。他终是再也忍不住,俯身吻了她。她僵了,她的每一寸肌肤,甚至是骨骼的形状,他都了如指掌,因为每一次他都是用尽生命在记忆。她对他回应很迅速,这和以前不同,以前的司马瑶就像一尊不动女神,他并不敢对她造次。可现在不一样,一种冰火两重天的错觉。他扯她的衣服,她浑身战栗,她在躲闪,却在强忍着不让自己抗拒。她这是在为那个男人守着节操么?想到这里,他浑身就像是要炸裂了一样。占有欲喷发而出,他将她重重的按在了地上。本性这个东西,就算是失忆了也不会完全缺失,因为被按在地上这个动作,她察觉到有些痛了,所以立刻就做出了反击,反手拽住了他的裤带,愤怒的用力一拽。虽然这个反应,只有一瞬间,他却心里一喜,觉得她还是曾经的那个她,由不得自己吃亏。可他又觉得自己好笑,不吃亏,却将她自己折磨成了这幅样子。“你……”她冰凉的指尖触到了他的腹肌,他在她说出什么之前吞去了她想要说出的任何话。他怕她反悔,怕她拒绝。终于,她老实了,软在他怀里,就算看起来眼神无辜且愧疚,内里其实藏着的,是一条剧毒的美女蛇。她待宰羔羊一般的求了一声,不要……不要……不要他?还是不要他了,是么?内心窃悲交加,可她的身体就像有魔力,让他无论如何都不想离开。她出汗了,后背细密的一层,显然这样的姿势她也是非常费力的,他到底于心不忍。和以前一样,冷冰冰的司马瑶,总是一副我只把身体交给你,却不屑于给你一个眼神的样子。他不在意,多年之后,能和她遇见,他该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