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丢……他脑中仿佛闪过什么,用了很大的力气方才想起来,抬头看向了那个始终站在床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深爱绝伦的的女子:“尘儿……”轻尘的目光终于也从萧霖脸上移开,缓缓对上他的视线,依旧是静默无言。皇帝身子微微一震,目光再次回到萧霖脸上,克制不住的落下泪来。冰凉的眼泪一滴滴落到萧霖脸上,看上去,就仿佛他在哭一般。皇帝想起他小时候,有什么事不顺心之时,便总会到自己面前哭闹一番,分明是假哭,他也看得出来,但是他偏偏就是那他没办法,他一哭,认输的总是皇帝。然而,这一次,皇帝内心无边的悲凉,哭的是他,认输的也是他。他很想用力摇醒怀中的这个孩子,擦掉他脸上的眼泪,告诉他他要什么都都会给,只要他此时此刻,睁开眼来,看看他,看看他这个父皇……这个极度不负责任的父皇……“霖儿,你原谅我……”皇帝喃喃的低诉着,伸手在萧霖的脸上擦拭着,试图抹掉他脸上的眼泪,却始终都擦不干净。他眼中的泪水,反反复复的落到萧霖脸上,怎样,都无法擦去。可是这个孩子,还会原谅他?他走得这样安静,这样委屈,这样不甘,他其实通通都知道!这个孩子怨他,恨他,他也知道。他当真是不配,不配做这个孩子的父亲,活该今生,这个孩子不能唤他一声“爹”,他不配……他同样不配的,是做一个丈夫。所以轻尘也怨他,恨他……他负了所有人,所有他在乎的人……“尘儿,你该走了,带上丢丢,你可以走了……”这一句话,蓦然打破了屋中的平静,也惊醒了那一众御医。轻尘怔怔的看着他,他却没有再看她,只是反复的在萧霖脸上擦拭着,仿佛世上,他所拥有的,所剩下的,便只有萧霖的那一具尸身。轻尘一动不动,丢丢走到她身前,偎进她怀中,轻唤了一声:“娘亲……”轻尘这时方才缓缓回过神来,将丢丢抱起来,眼泪终于克制不住的滑落。皇帝哭,她也哭,丢丢见状,终于慌了,一边伸出手去胡乱的擦拭着轻尘脸上的眼泪,自己也忍不住撇撇嘴,掉下泪来。然而方才皇帝的那句话,却仿佛让那一群御医想起了什么,一石激起千层浪,其中一人突然便开了口:“皇上,惠王之死,是臣等无能……关于用药,臣等是请示了皇贵妃,方才用了粨花……”轻尘僵着身子站在那里,看着丢丢,嘴角努力勾起一丝微笑,眼角余光却瞥见皇帝的身形同样蓦地一僵。“皇上,此事确是皇贵妃拿的主意,皇贵妃不能走。”御医中出现了附和的声音,一时间,多人都同时开口,言辞荒谬,不堪入耳。“皇上,她是罪臣之女,只怕是故意害惠王!”“皇上,妖妃祸乱天下,不除是天下之不幸啊!”“皇上,如此妖女,理当捉拿起来,用火刑,祭奠惠王亡灵!”……丢丢年岁虽小,然而听了那群御医的话,再看着轻尘的神情,竟也多多少少明白了什么,顿时大哭起来,抱进了轻尘的脖子:“娘亲不是妖女,娘亲不是……”“皇上请当机立断!”御医中的声音忽而更大了,所有人都理直气壮的将矛头指向了轻尘,一时间,竟是群情激愤的模样。在这样的群情激愤之中,却只有皇帝和轻尘始终保持着静静地姿态,目光在半空中相遇,轻尘很快转开了视线,转而去安慰丢丢,而皇帝,则放开了萧霖,缓缓站起身来。眼见皇帝终于有了反应,一众御医仿佛受到了鼓舞,话语越来越难听,声音也越来越大,仿佛要将整个内寝的屋顶都掀翻一般。然而,几乎只是一瞬间的时间,众人只见着眼前寒光一凛,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下一刻,那太医院院首的头颅,竟然已经滚落到了地上。所有的声音突然都安静了,一众御医全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全都脸色大变。突然间,安静的屋中突兀的响起了丢丢的尖叫声,紧接着,丢丢晕倒在轻尘怀中。而轻尘,亦同样吓得面无血色,微微倒退了两步,用尽全身力气方才让自己没有摔下去。皇帝并未看她们,只是冷眼看着眼前的所有御医:“朕七年前曾经下旨,谁若再敢妖言惑众,言皇贵妃是妖孽种种,斩立决!君无戏言,这旨意即便是到了今日,依旧有效。你等所有,通通推出去斩了!”霎时间,几乎所有的御医都瘫软在地上,脸色煞白,满头冷汗,双唇微微发着抖,说不出话来。然而其间,却有一人,始终脸色不变,便是那被皇帝砸破了额头的年轻御医,从容不迫的站起身来:“皇上,臣以为,当务之急,应该先为皇贵妃与那位小姑娘诊治,而非惩治这里所有的御医。”皇帝微微转头看去,果见丢丢已经被先前那血腥的画面吓得晕过去,而轻尘紧紧抱着丢丢,同样是惊魂未定的模样,脸色惨白。皇帝复又转头,看向那个年轻的御医:“你,出来,其余所有人,斩立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