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小悦最终还是去了长陵宗。
在云边城高大巍峨的城头,梁思北目送着灰衣老人一行远去,再远去,直到化为一个个小黑点,慢慢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脸色虽然一如既往的平静,但那藏在衣袖下紧攥着的双拳,却宣示了少年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小悦,你放心,哥只靠自己也能破开封印,成为一名强大的玄者!
梁思北静静站在城头,一个人眺望着远方的那漫天黄沙,许久之后,才动身下了城楼,汇集在熙攘的人群中,消失不见。
……
梁思北拐过几条街,人烟渐渐稀少,四周的房屋也变得破败矮小了许多,然后进入一条偏僻寂静的胡同中,在一处院落前停下脚步。
咯吱。
挥袖擦了擦眼角未干的泪痕,梁思北整理了一下衣衫,便推开那扇破旧不堪似要随时散架的小木门,抬脚走了进去。
院落不大,甚至有些狭小,算上正中那间上房,也不过三间,原本雪白的墙漆已经掉落了不少,露出下面昏黄中带了几分漆黑的墙体来,那是以一定的比例混合了沙子与泥土所搭建而成的,一种荒漠地区特有的筑房方式。
梁思北明显对一切已经习以为常,并不作停留,径直掀起门帘进了正屋。
进门的那一刻,光线顿时猛地一暗,强烈的光差让人多少有些不适应,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酒味涌入肺腑,弥漫在空气之中。
梁思北眉头一皱,随手拿起桌上的火石摩擦点亮了灯,昏黄的灯光在地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似是有人躺卧在那里一般。
“回来了?”像是受到了灯光的刺激,那人缓缓从地上爬起,靠到一旁的墙角,顺手又举起手中的酒瓶灌了一口,一副略显沧桑的酒鬼模样顿时出现在光亮中。
“回来了。”梁思北连忙弯腰将那男子扶到凳子上坐好,眉头却是不由又皱了起来,“老爹,少喝点酒吧,对身体不好。”
这看起来胡子拉碴、饱经沧桑的中年男子,便是梁思北的父亲,梁小悦的养父,梁九夜。
名为父亲,却实在是没有尽过一点父亲应尽的职责。自打梁思北记事起,梁九夜便一直是这副模样,整日与酒为伍,除了吃饭睡觉的时间之外,几乎绝大多数时候都抱着酒瓶,还时常望着窗外静静发呆,什么事也不做,更别说是去挣钱养家糊口了。
以前父子两人的时候,梁思北靠着去给别人打打零工,凭借那点微薄的工钱还能勉强维持生计以及梁九夜的酒钱。但自从三年前那个雨夜,梁思北在荒漠中发现奄奄一息丧失记忆的梁小悦,并将其连拖带拽弄回来以后,家里的余粮就不够用了。
天知道那小妮子怎么那么大胃口,比梁思北父子两人加起来吃得还要多!
硬生生逼得梁思北除了在城中酒楼跑堂以外,还要去城北的书铺去誊抄书稿,来赚取那可怜的几个玄币。
一想到梁小悦,梁思北不由一阵黯然,轻声道:“老爹,小悦开出四玄脉,被长陵宗的人看中带去修行了,以后可能也不会再回来了。”
梁九夜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再次提起酒瓶狠狠灌了一口,沧桑的眼眸略显迷离,“既然回来了,那就去做饭吧。”
“好,老爹,你稍等一会。”
梁思北叹了一口气,转身向着隔壁的厨房走去,对梁九夜的表现并不感到意外,毕竟后者连自己这个亲儿子都不咋关心,对梁小悦这种半路捡来的自然就更不用说了。
不多时,梁思北便已做好了饭,在一片热气缭绕中端上了桌。菜很简单,只是最为平常的青菜炒豆腐,一碟家腌的咸萝卜,外加两碗米饭,便是父子二人今日的午餐。
“老爹,先吃饭吧,不然凉了就不好吃了。”
将一双筷子放到梁九夜面前的那碗米饭上,梁思北催促一声,便拿起筷子自顾自的先吃了起来,为了参加开脉仪式,他一大早便爬起来和梁小月去排队,只啃了个窝头,这会儿早就饿了。
梁思北吃饭颇为迅速,筷子上下飞舞之间,不过片刻,一大碗米饭便已见了底,桌上的几碟小菜也少了许多。
看着狼吞虎咽的梁思北,那一直静静喝着闷酒的梁九夜身体微动,那隐藏在乱发之下的沧桑眼眸中似是有着一道亮光悄然浮现,却又很快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