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一鼻尖酸涩,却还是强打着精神道:“世子,王爷还叫属下嘱咐您一句,您今次见到沈小姐,便不要……再叫她娘娘了。”
影一只觉得自己每说一个字都十分艰难,比在战场之上取人首级还要难。
他宁愿带兵闯入敌方阵营,宁愿面敌数倍于自己,也不想眼看着楚希安刚刚亮起来的眸子黯淡下去。
楚和靖也是不希望沈宜安难做,可楚希安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孩子而已。
“为……”楚希安才刚刚说出一个字来,便将后头的话吞了回去,微微抿唇,偏过头去不肯叫影一看见自己伤心的样子,只道,“好,我便唤她……沈小姐就是……”
在宫里生活这段时间,他也懂得了许多人情世故。
他不是那个蹒跚学步的小孩子了,可以天天赖在沈宜安身上,她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对自己也并无责任。
影一叹气,只带着楚希安继续往回走。
楚希安每次走到楚和靖的寝殿的时候,都十分害怕。
他听到楚和靖粗重的喘息声就内心担忧,好像怕他一口气上不来就此撒手人寰。
可是要是真的什么声音也没有,他就会更加担心,怕楚和靖一个人在里头,无声无息地咽了气。
他匆匆推门进去,沈宜安正在那里和楚和靖说话,听到声响,就回过头来看她。
“希安。”她唤了他一声,面上尽是高兴,但眼神却是哀伤的,恍若和从前一样亲密。
可楚希安得了影一的嘱咐,却不敢像是从前一样,只微微退后半步,作揖道:“见过沈小姐。”
沈宜安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如今长大,也该懂些规矩了,”楚和靖咳了两声,道,“你今日……功课如何?”
“回父王的话,今日先生讲的是《氓》,儿子都听懂了。”
《氓》。
寥寥数语,写尽一个姑娘从懵懂到绝望的爱情一生。
楚和靖又死命咳了起来。
“父王,”楚希安急匆匆跑过来,帮他拍了拍后背,又倒了一杯水,“父王今日的药可吃了吗?”
“嗯,”楚和靖摆了摆手,“沈宜安带了上好的大夫来,我吃了药,感觉身子好多了……”
“多谢沈小姐。”楚希安赶紧行礼。
楚和靖又道:“其实也不必这样生疏,按着规矩,你叫一声姑姑也是使得的。”
“沈姑姑。”楚希安乖乖开口。
沈宜安揉了揉他的头发,面上尽是心疼。
“你姑姑快要成婚了,父王如今身子还没好全不宜走动,所以父王想,不如你替父王跟着姑姑去,贺一贺她的新婚。”